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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诛心啊!

这老头子简直是克他来的,正当荆兰即将暴怒崩溃之际,一只酒葫芦撞入眼前,接着就听见老者粗粝的声音像是漏风的斗笠一样,沧桑中透着一种莫测的缥缈。

“一醉解千愁,你挨揍换来的酒,尝尝。”

老者见荆兰一脸防备,挑眉一笑,锋利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狠辣,“怎么,你不敢?”

轻蔑的神态,讥笑的口吻,没进军营前哪里有人敢这样同他讲话,不就是喝酒吗,小爷我连水都挑得,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荆兰一把就夺过酒葫芦,仰头豪饮,可是毕竟是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哪里喝过这么辛辣的烈酒。

“噗”

“咳咳咳…”

荆兰用力拍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整张脸就像充了血一样,幸亏灰头土脸的也看不出什么。

“呵呵,你小子不行啊,这么点酒量,还没奶娃娃本事大呢!”

荆兰刚缓过来,就听这老头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笑自己,险些咳出血来。

“只就是你说的好酒?刷锅水都比你这破酒好喝!”荆兰一把就将酒葫芦丢给老人。

荆兰支棱半天耳朵没有等来酒葫芦应声落地的声音,他本就是存心报复老人那一拳之仇,不得不说即便虎落平阳,京都小霸王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

“你这小子还真是找打,老头子好心请你喝酒,你却想砸我酒壶!”

荆兰愣愣扭头就见原本被狠狠掷出去的酒壶,此刻却稳稳地端坐老人手心上,好像轻蔑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向来唯我独尊自诩天下第一的小少爷恍若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打不过那兽奴也就罢了,现在连个老疯子都能任意磋磨他,不是这个世界颠倒了就是他得了失心疯非要上这自虐。

“我就砸了你还能怎么样,大不了我赔你十个够不够!这里人都是疯子,莽夫!都是一群不讲道理的莽夫!”

“仗武行凶,欺负人!”

荆兰咆哮着,好像要把这两日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连声音都带着沙哑。

老人无声听着眼前的小崽子像个话痨似的抱怨诉屈,再配上一把眼泪估计都能上大街讨饭去了!

啧啧,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那老家伙力能扛鼎怎么子孙就懂得哭唧唧,像是小姑娘。

“行了,吃点东西吧,将军没让膳房给你留饭。”

荆兰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两张金黄饼子,有些无语的打量一下刀疤老人,嘴角抽了抽,也没见这老头子带着什么布袋子,这东西都是从哪变出来的?

老人眉峰一挑刀疤一凛,见荆兰发呆看着饼子无动于衷,还以为他嫌弃自己给他的玉米饼子,心道,果然小崽子就是麻烦,被养的骄纵的小崽子更甚,要不是看在那老头子的面上,他才不愿管这么个拖油瓶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还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呢?”

荆兰闻言抽回原本要伸出的手,这老头子实在是太气人了!这张嘴里就没一句话是自己爱听的!

“你拿走吧,我不饿!”

“咕噜咕噜…”

荆兰话音刚落,自己的肚子就像是专门回应他的呼唤一样,虽然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呵呵,你小子不是嘴硬吗,可你的肚子不争气,怎么办?”

到底是受过世家教养的贵公子,哪里经得起这样揶揄,荆兰的耳根瞬间就爆红了,老人冷笑一声,想不到还是个不禁逗的小崽子。

正当荆兰还要张嘴再反驳什么,就感觉自己手上一沉,抬眸就对上老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老头子我可不是特意给你留的,这是膳房做多了,给你总比喂牲口强。”

荆兰摸着还温热的饼子,心道这老疯子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张嘴就不讨喜,谁们家喂牲口还给弄热了。

人是铁饭是钢,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递到嘴边的饼子不吃白不吃。

咬上一口,荆兰眼前一亮,嗯?真香!一口咬下去一点都不硬,外面一层被烤的焦香四溢,再吃上一口,一股咸香的酱菜瞬间占领味蕾的高地,让人吃完还想再吃,焦香的玉米饼再搭配咸香的酱菜简直是人间美味。

哎,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以前怎么就没吃过呢?

荆兰吃的满足,一个热乎乎的饼子下肚,就连身上的阵痛都轻减几分,浑身仿佛舒服的沐浴在暖阳中。

“我还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荆兰感喟的打了个饱嗝。

正喝着酒的老人闻言嗤笑一声,“要不是上这来,保准你一辈子都见不着玉米饼子。”

“像你们这样的贵公子,要不是投胎好,连这玉米饼子估计都吃不上!”

老人丝毫不在意荆兰阴沉的脸色,幽幽说道:“你别瞪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世上实话往往都不好听。”

“这人啊,都懂趋利避害,拜高踩低,富在高山有远亲,穷在大街无人理,平日里围着你称兄道弟千好万好,待到有个风吹草动,作鸟兽散比谁都跑得快。”

“都说富不过三代,其实再大的世家也不可能千秋万世长盛不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树再大,却也架不住败家子糟蹋。”

老人瞟了一眼荆兰略有深思的神色,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转而哼笑道:“小子,这世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你祖父不可能庇佑你一辈子,只有自己才是能庇佑你走到最后的人。”

“要想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就要先忘记过去的自己,你的出身,你的家世,你的财富,这些都将与你无关,你只是荆兰,只代表你自己。”

荆兰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再抬眸时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就连周身的气质也变得内敛深沉。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番话?”

老人闻言眸光微闪,随后朗声笑道:“我本世间懒散人,你就叫我老刀疤好了。”

“如此好酒,你当真不喝?”老刀疤在荆兰眼前摇晃了下酒葫芦。

荆兰顿了一瞬,接过酒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喝!凭什么不喝!左右你也是从我身上赢来的!”

“对对,你喝你喝,老头子我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我不吃亏。”

“你!”

“唉~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暴躁… 你可别忘了还是我给你带来的饼子,不谢我就算了,脾气还这么臭,真是不好养活的小屁孩。 ”

“我是小屁孩,你还是老疯子呢!”

“小屁孩!”

“老疯子!”

“……”

昏黄的火焰模糊了地上一老一少的身影,偶尔传来的几声拌嘴却生动了这片冰冷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