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儿一拧身，又是一声‘哼’。
“这么的，等我三十岁还没有房子住，到时候你再把房子给我，行不？”宋来儿没办法了，扒拉着宋盼儿的肩膀，来个以退为进。
“随你吧！”
宋盼儿虽然还没别过来那个劲儿，但是也不想逆了她姐的意思。
姐俩儿间第一次出现了分歧。等到都躺到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点微妙。
黑夜里，宋来儿冷不丁的出声，“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虽然他们对我很好，让我上学，给我吃饱穿暖，但是他们一直提醒我，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宋盼儿心一紧，慢慢的转身面向宋来儿。
“我妈给我缝个褂子，她会说，等爸妈老了，你也要给爸妈缝衣服穿；吃饭的时候，她会说等爸妈老了，你也得这么给我们做饭吃；送我去上学，她嘱咐我的不是好好学习，而是告诉我说，送你读书，你要知道感恩，多学学怎么孝顺父母。”
“其实，听到他们翻下崖的那一刻，我挺不是人的，都没怎么伤心。我当时突然间觉得好轻松，压在我心里的那座叫恩情的大山，被搬开了。”
宋来儿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黑夜中娓娓道来，听得宋盼儿洇湿了枕头。
“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宋盼儿泣不成声。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不比被卖去给人殉葬强多了么！”宋来儿见把她妹说哭了，又赶紧安慰，“这是正常的，他们养儿为防老，是我太敏感了。”
“呜呜，不是敏感，是他们太坏了，当时给我留的地址也是假的，他们就没安好心。”
“人家也不傻啊！白帮你养姐姐啊？他们对我是有恩的，是我不知感恩。”
善良的人总是纠结的，既恨他们用恩情当捆绳，又感激他们把自己养大，宋来儿一直在埋怨和自我检讨中反复挣扎。
“不是...不是的...”宋盼儿一把抱住宋来儿，“你没有一点儿错的，错的是他们，还有...我。他们是人贩子，而我...我是人贩子的帮凶。”
亲人受了委屈，宋盼儿把这个委屈无限放大，现在开始连自己都恨上了。
倾诉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底的苦闷，宋来儿觉着心里舒服多了，轻轻的拍着宋盼儿的背，“好了，没那么严重，姐不是好好长大了么。”
“都怪我识人不清，把你托付给了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害的咱俩差点不能相见。”
“好了，姐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不劳而获，对这种不需要回报的馈赠，我很不习惯。”宋来儿看着宋盼儿的眼睛，小心的问道：
“你现在，能原谅姐姐了么？”
宋盼儿哪里还有一点脾气，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又摇头又点头。
“你不需要我原谅，你没错，是我不好，不说了，都听你的。”抱着宋来儿的胳膊，又紧了紧。
“好，那可说定了。”宋来儿在她怀里蹭了蹭。
“嗯。”
矛盾解决，姐俩重修于好，相拥而眠。
这个小摩擦造成的唯一的后果，就是宋盼儿第二天是顶着肿眼泡去办的过户手续。
新买的这个院子，宋盼儿不打算再修缮，就让它依然保持原样。不过暗室里的古董都被她倒腾回颐和居去了，那里更安全一些，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不说，听说园区里最近还要安装摄像头。
四合院这边，除了墙高点，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了。那个暗室，就是正房和耳房间的一个小隔间，万一有谁知道那里边有宝贝，半夜偷偷爬进来，几锤子下去，墙就砸漏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住在颐和居，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安心。
颐和居的地下收藏室，钱婆子盘着宋盼儿给她的核桃，挨个端详着盒子里的古董。
“孙女，这破衣服干啥的？包宝贝的啊？”钱婆子把核桃放旁边，拎起那件袈裟，尝试着往盒子外面缠。
宋盼儿正拿着放大镜，学着品鉴白玉扳指上的雕饰。闻言扫过去了一眼，随意的说了句：“那也是古董。”
“啊？”钱婆子一慌，赶紧想要把这衣服从盒子上解下来，但是忙中出错，袈裟的前襟刮到了旁边箱子的锁片上，‘哗刺’布匹撕裂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就是钱婆子震天响的惊呼，“哎呀我滴妈呀！”
宋盼儿被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扳指扔出去。
“咋了？”
钱婆子哆嗦着双手，抱着被撕了个大口子的袈裟，给宋盼儿看。
“奶闯祸了，把这宝贝刮坏了。”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摸着袈裟上的口子，徒劳的想把它合上。
宋盼儿放下扳指，赶紧过去安慰她奶，“没事儿，这个不值钱，人家送我的。”
“哎呀，你别给我解心宽了，这可咋整啊？”钱婆子抱着个袈裟，哎呀呼叫的直跺脚。
“奶，奶，你听我说，我真没骗你。”
宋盼儿看她奶不信，拽出老太太手里捧着的袈裟，扔到了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你看，这真不值钱。”
“真，真的？”钱婆子半信半疑。
宋盼儿怕她奶被惊吓出病来，捡起地上的袈裟，顺着裂开的口子，用力一撕，直接把半面前襟都撕开了。
“你看，这要值钱，我敢撕...么？这啥玩意？”宋盼儿撕完后，本来抖着袈裟，想向她奶证明这真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哪知她这抖着抖着，竟然耷拉出一大块黄绸缎。
“这是内衬啊？”钱婆子也凑了过来，帮着宋盼儿把袈裟平铺到地摊上。
宋盼儿顺着被撕开的口子，小心的把整块绸缎都拽了出来。
这块绸缎着实不小，长大概有两米，宽一米多不到一米半，明黄色，织满了字迹，瞧着很像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