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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你输了。”

“啊?”

“这儿!你输了!”

“哎呀......”

“哈哈哈,剑尊的棋艺,还是没什么进步啊。”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呀。”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下棋的三人,蓝幽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此时此刻,严世嵩手下那一大群不知何时聚集到京城中的死士正在向皇宫杀来,绝大部分的禁军却都已经被派往后宫进行护卫,而皇帝本人,则是在纪允炆、元祺、蓝幽以及寥寥几名宦官的陪同下,光明正大的在皇宫朱雀门的城楼上下棋。

杀奔而来的严世嵩,最先会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们三个,就一点也不紧张吗?

蓝幽恭恭敬敬地捧着纪允炆的剑,虽然后者明确表示过随便拿着就行,但她还是坚持要表现出太师弟子的礼数来。

本来按照她所坚持的礼数,不论这三人做什么她都不需要过问,只要老老实实侍立一旁就好,但现在她却满心的好奇,想要知道这三人究竟作何打算,或者说剑尊究竟有何办法能够处理掉严世嵩手下那些武功高强的死士。

难道说陛下事先安排好了援兵?

蓝幽的视线扫过下方宽阔的护城河以及同样宽阔的大道,怎么看都不像是藏了援军的样子;而据她所知,为了能够让全国各地的战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获胜,陛下不仅暗中调动了所有绝对忠于皇室的军队,就连太师府上才刚刚有所小成的弟子,都无一例外地派了出去。此时此刻的陛下,应该已经没有多余的人马可用了才对。

难道说,真的要靠剑尊一人迎敌?

蓝幽小心翼翼地看向纪允炆,从今早到现在,他已经连续输给元傲九次了。蓝幽本以为同为大宗师,纪允炆的棋艺应该和自己的师父元祺不相上下,毕竟五年前两人可是一局棋对弈了好几天的。可现在看来,纪允炆何止是棋艺不精,简直就是完全不会下棋,蓝幽甚至觉得自己都能轻轻松松赢他一局。

“再开一局?”

“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没意思。伯父,咱俩下一局?”

“陛下棋艺早已大成,老臣下不过咯。”

“欸,你这人还学会拍马屁了。”

随便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祖孙三人和睦相处的祥和景象。元傲甚至没有穿龙袍,只是随意地挑了件便服,显然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与此同时,远方的骚乱正在越来越近,看样子严世嵩的目标很明确,没有与京城内部的卫戍部队过多纠缠,而是直接向着皇城杀来,估计再有半局棋的时间,就会来到城门前。

蓝幽耳朵很灵,没有从远方传来的骚乱声里捕捉到惨叫声和哀嚎声,这是好消息,说明严世嵩为了能够尽快达到“擒贼擒王”的目标,并未对京城里的百姓有所刁难。

“丫头,不用那么紧张。”似乎是注意到了蓝幽的忧心忡忡,纪允炆笑着看了她一眼。虽然被抗议过好几次,但他还是习惯叫蓝幽“丫头”。

“剑尊呐,你拉着朕和太师跑到这来下棋,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陛下何出此言?”由于元傲拒绝再下一局,纪允炆只好百无聊赖地把玩起精致的棋子。

皇室就是有钱啊,这棋子一颗估计够一户平头百姓吃上好几个月吧?

“严世嵩和他那些狗腿子,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杀到这,朕已多年不动刀兵,太师如今功力尽失,岂不就是被剑尊你置之死地了?”

元傲怕吗?当然不怕,从他参与到对皇位的争夺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再害怕任何事情,他现在只是好奇:纪允炆究竟打算做什么。

他听说修行武道者,有一部分人会研究名为“阵”的东西,那和军中的战阵不同,是一种利用天地万物、山川河流乃至房屋城墙来为自己提供助力,战胜实力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奇术。

难道说剑尊要用“阵”?

元傲看向下方,这片景色他见过无数次了,一点也不像是被动过手脚的样子,也就是说纪允炆并未布下任何的“阵”来等待即将到来的敌人。

“陛下是想知道,我打算如何御敌吧?”

“剑尊不妨说说。”元祺替元傲说出了这句话,“我也是好奇得很呐。”

自从功力尽失之后,元祺整个人反而变得更加超脱,尤其是在得知纪允炆同意在覆灭严世嵩一事上出手相助后,他更是每天乐呵呵的,活像个颐养天年的平凡老人,本来已经命不久矣的身躯竟然还因此恢复了不少活力。

“太师,陛下,你们说,怎样做才能在覆灭严家的同时,敲打一下那些暗中有小心思的人呢?”纪允炆脸上浮现一抹坏笑。

严世嵩之所以如此目标明确地杀向皇城,对沿途民居秋毫无犯,不仅仅是效率问题,更是在向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们做一个姿态,就像他当初希望能够让纪允炆保持中立一样,他同样希望这些权贵们保持中立。

若是最后皇帝赢了,到时候你们怎么树倒众人推都没关系,但现在,你们作壁上观就好。

就算事后皇帝追责,你们也大可以说贼人势大,自己虽想护驾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谁让新政剥夺了你们豢养私兵的权力呢?

至于真正愿意与皇帝共进退的忠臣,早就已经被接进皇城里保护起来了。

“剑尊莫不是想......”元傲不明所以,但元祺已经明白纪允炆想干什么了。

十年来,为什么大夏能够放心推行新政而毫不担心会被别国趁虚而入?

因为在十年前的睢阳大战中,大夏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武力;尤其是元祺,他一己之力击退乾国作为秘密武器的两万精锐铁骑,让这蛮不讲理的强大暴力在周遭所有势力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他们在涉及大夏的时候不得不三思。

“没错。”纪允炆点头。

他要做的和元祺一样——毫不遮掩地展现出让人绝望的强大武力。

他要碾压严世嵩和他的手下们。

“剑尊当真能做到?”听完纪允炆的解释,元傲首先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人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十年前的元祺虽然成功创造了一个神话,但那一战中不论是大夏的军队还是睢阳城坚固的城墙都功不可没,元祺的胜利也是有着外物作为助力的。

但今天,纪允炆不会有任何助力;而他的对手,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精锐军队,而是数量庞大的武道高手。

另一方面,元傲也感到一阵担忧——倘若纪允炆真的那么强,那么自己今后要如何对待他?大夏今后要如何和剑尊以及他的弟子们相处?

“我到时候会加价的,陛下就不用担心了。”看出了元傲的忧虑,纪允炆笑道。

这话一出,元傲放心多了:再可怕的武力,有得谈,就代表有回旋的余地。

说话间,严世嵩的人马已经出现在了视野的远方,并急速靠近,即便还有段距离,但蓝幽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就连禁军都不见得比他们装备精良。

“陛下啊,你是怎么做到让防范对象在你眼皮底下养出这样一支军队的?”看着眨眼间就要杀到眼前的死士们,纪允炆有点无语。

“朕能有什么办法?”元傲耸肩,“国内的豪商不少都和严家有所勾结,光是把他压制在这种程度,朕就已经劳心费神了。”

为什么元祺最终选择采取直接动刀兵这么粗暴的方式来解决严家,甚至不惜在短时间内挑起一场全国战争?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再像从前那样把和严家的争斗局限于单纯的政治斗争的话,早晚有一天严家的实力会发展到不再需要遵守棋盘上的规则,严世嵩早晚会选择直接掀桌。

“不过好在,只要今日剑尊解决了严世嵩,朕就能将他们一锅端了。”早在元成敏将与凰韵阁达成的协议汇报上来时,元傲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不管是处理掉冥顽不化的老牌贵族还是打压逐渐不受控制的商人势力,都是推行新政的一环。

让凰韵阁退出淮安城本来也是计划的一环,能够让纪允炆入局对元傲来说完全是计划外收获。

“哈哈,陛下真是信任我。”

“朕相信的是伯父的眼光。”

终于,严世嵩和他的手下们到了。

打头阵、陪在主君身边的自然是仇天危和他的十二个得力下属。

仇天危手中那柄巨斧,和他的体魄一样吓人,纪允炆丝毫不怀疑他能够一斧把皇宫的城墙给劈开。

“剑尊!”严世嵩看向纪允炆,显然,他还有拉拢这位大宗师的打算。“您站错队了!”

“是吗?”纪允炆不以为然。

“您的实力,我有所耳闻。”严世嵩显然胜券在握,“但此时此刻,您该不会真的认为自己有能力反败为胜吧?”

确实,这个场面,对别人来说真的挺绝望的——纪允炆打量着下边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其中每一个都至少有二流武者的实力,强一点的完全可以拎出去担任一些小门派的掌门人;而且这些人个个装备精良,一些初入江湖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甚至都买不起这些人手上人手一把的钢刀,更别说那精良的甲胄了。

至于仇天危那十二个下属,传闻中能够结阵猎杀大宗师的应该就是他们吧——那十二人的武器各不相同,但纪允炆能够看出来那几乎是专门为了让他们彼此之间配合战斗而制作的。

确实是一支很吓人的军队啊。

“太师啊,若是换做十年前的你,能对付吗?”纪允炆看了看元祺,谈论这支军队的口吻像是菜市场买菜。

“若是不考虑‘海阎王’的话,大概能拼个同归于尽吧。”元祺抚着胡子,他也看出了那十二个黑衣人的能耐,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十二个人应该就是为了猎杀他而准备的。

谁知道还没等这支猎杀小队真正训练完成,他就已经将自己一辈子的功力赌在了和纪允炆的决斗上,用自己的毕生修为换取了一窥武道极意的机会。

“剑尊呢,有几成把握?”元祺的目光停留在仇天危身上,即便已经功力全失,他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魁梧的男人那可怕至极的实力。

就算自己依然有着鼎盛期的实力,恐怕也难以保证拿下这个人形的怪物。

毫不夸张地说:根据自己习武一辈子得来的敏锐直觉,元祺完全相信如果仇天危现在一斧子砸过来的话,城墙上的所有人,包括后面的城楼都会被粉碎。

“这个嘛。”纪允炆面带灿烂的笑容,看向城墙下自信心满满的严世嵩。

与那双美眸接触的对上的一瞬间,严世嵩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恐惧。

“剑尊,严某人惜才,这是您最后的机会!”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毫不示弱。

“错了。”纪允炆起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投降,或者我杀光你们。”

“狂妄。”严世嵩嗤之以鼻,武道大宗师总是那么自信,这一点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如同仇天危能够用手中的巨斧轻而易举地碾碎这些自负的大宗师一样,他同样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到纪允炆遍体鳞伤地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好好让这个自负的武者领教到什么是耻辱。

“剑尊。”眼见纪允炆打算下去,蓝幽捧着他那柄长剑上前,递了过去。

“嗯?”

“嗯?”

两个人都疑惑地看着对方。

“您,不需要吗?”蓝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这个人竟然想要连武器都不拿就直接下去和那一大群人交战?

他该不会是疯子吧?

“犯不着。”纪允炆晃了晃手指,“接下来你就别看了,对小孩子不好。”

说实话,蓝幽这个体型,纪允炆至今难以相信她只有十四岁。

“太师啊,让这丫头随便去做点啥吧。”

“幽儿,去御膳房取些糕点来。”元祺十分配合,在他身上,同样看不出来对现状的担忧。

“是。”尽管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蓝幽不会违背师父的命令,只能抱着纪允炆的剑离开。

蓝幽离去的同时,纪允炆轻轻一跃,随后又像是落叶一般轻飘飘地稳稳落地,成为了高耸的皇宫城墙和严世嵩的死士军团之间唯一有意义的障碍。

“杀了他。”严世嵩也不打算废话,果断向仇天危下令。

仇天危扛着巨斧上前,从神情来看,他对自己的胜利坚信不疑。

那一晚他已经评估过纪允炆的实力,最多也就比当年的元祺强一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杀起来麻烦些罢了,何况他现在手持自己最趁手的兵器,而对方却依旧两手空空。

这些年来他杀过多少声名远扬的高手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纪允炆也只会是有一个在他斧下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人罢了。

“剑尊,讨教了。”仇天危狞笑,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活生生劈开的图景。

“嗯哼。”纪允炆抬了抬下巴,“看看你能领教到多......”

“轰!”

话音未落,仇天危便一跃而起,手中巨斧朝着纪允炆砸去,顷刻间尘土飞扬,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四散的砂石甚至在皇宫城墙上炸开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有的碎石更是从城楼旁的元傲元祺两人身旁擦过,击穿了城楼的楼顶。

这一击,我挡得住吗——元祺被这可怕的一击惊出一身冷汗,若是只论威力,比这一击更强悍的招式他当年也能使出来,但问题在于即便是当年的他,也做不到像这般突然而迅猛地打出如此可怕的一击,让人意料不到、防不胜防。

元傲和严世嵩都瞪大了眼睛,期待着烟尘散去后的图景。

漫天的尘土中大多是块头不小的碎石,因此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便在微风中散开,随后,所有人都看清发生了什么——

纪允炆和仇天危都还站着,两人脚下的地面有多惨不忍睹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但真正让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的,是两人的状态:仇天危浑身青筋暴起、双眼充满血丝,那一口野兽般的尖牙也紧咬着,显然是发了死力;而与他相对的,纪允炆平静地站着,悠然的神情和姿态就像是在暖阳下自在地散步一般。

至于仇天危的那柄巨斧,则是停在了距离纪允炆的脑袋不过一臂之遥的地方。

不止百斤的巨斧,被纪允炆的一根手指轻松地抵住,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严世嵩哑口无言,就在他打算下令让十二黑衣人上前助阵的时候,仇天危却突然主动与纪允炆拉开距离,向后一跃退了回来。

与此同时,纪允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追击?算了,无所谓,既然你不上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仇天危,和你这十二个弟子一起上!”严世嵩大声下令。

但却无人回应。

“仇天危?”严世嵩看向自己的王牌,后者手持巨斧,保持着戒备姿态站在原地,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

“你聋了吗?!”

严世嵩大吼一声,仇天危依旧不动。

该不会——

严世嵩向一名死士眼神示意,后者领命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仇天危,伸出手去试探他的脉搏。

随后,严世嵩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禀主人,仇大人死了。”

一瞬间,不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正带笑容的纪允炆身上。

若不是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个笑容是多么的富有魅力啊。

看着严世嵩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纪允炆恐吓似地握了握拳,把骨头弄得咯咯作响,随后开朗地笑着说道:“我再说一次,投降,或者我杀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