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耽搁了一些时间，等苏瑶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想起还没做晚饭，她开门之后就迫不及待进去，不料才把自行车推进院子，路远就从堂屋走出来。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忙吗？天黑危险。”路远说。
“没有，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刚才回来又去林家看热闹，所以才耽误了。”苏瑶边说边把自行车停好，“我现在就去做饭。”
“不用做了。”路远拉着她往里面走，“我从食堂打了饭回来，以后咱就是双职工家庭，你不必每天都得惦记着做饭，只要你不嫌弃味道不够好，咱就吃食堂。”
“食堂的味道还可以，我没什么好嫌弃的。”苏瑶笑着说：“路副团长思想觉悟果然高，不要求女人一定要做饭。”
之前临时工厂还在办的时候，女工们每天在这里踩缝纫机踩得冒烟，但家里的一日三餐都不能落下。
“既然这么高，那路太太是不是要适当给点奖励呢？”
他挑着眉，当中是什么意思明显得很，但苏瑶不理他，“我饿了，赶紧吃饭。”
她在外头忙了一天，路远知道她累了，也不耽搁，迅速去厨房把热在锅里的饭盒拿出来。
等吃上饭了，他才对苏瑶说：“今天老头子给我打电话了。”
“爸昨天才回去，今天就想你啦？”苏瑶调侃道。
路远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道：“他从妈那里听说了你的身体状况，然后给你找了一个省城很有名的中医，让你找时间过去给那中医把把脉。”
“看来爸还是很想抱孙的。”苏瑶也没生气，毕竟这年头多的是三四十岁就当爷爷奶奶的人，而陆广川已经五十出头了。
“你误会了。”路远连忙说道：“他特意强调了，让咱不用着急生孩子，他给你找老中医，只是想你把身体调理好，不然每个月都要遭罪。再说了，他给我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什么？”苏瑶不解地问。
路远冷哼一声，“他今天跟妈去领证了，绕了一大圈就是想来我这炫耀。”
“……好吧，这的确很像咱爸的作风。”
“除了他，也没那个老头子有这么幼稚了。”
“其实这样也挺可爱的。”苏瑶说着，有些苦恼道：“爸找的老中医肯定不差，就是省城有些太远了，我去一趟不太方便。”
“到时候我陪你去吧。”路远说：“也不用去得太频繁，半个月二十天去一次就差不多了，顺便去看看他们。”
“行，我这边时间相对灵活，到时候就迁就你的假期。”
第二天，苏瑶惦记着签合约的事情，早早就起床了。
等路远出门，她也跟着骑自行车去利群。
她以为自己来得够早，谁知道林娉婷比她还早。
“林姐，你这是怕厂房跑了，来得这么早？”苏瑶打趣道。
“的确怕，但更怕大单跑了。”林娉婷拉着她就说：“我等会赶着去省城谈一个大单子，跟凌山生产队签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这么赶吗？”苏瑶问。
“的确赶，对方是港城老板，他今天下午就要回港城，要是错过今天，这单子可能就跑了。”林娉婷一边说一边回办公室，然后把昨天拟好的合同和授权书递给苏瑶，“你等会代我签名就行了。”
苏瑶看她实在急，于是接了过来，说：“行，我会办好的，你放心去吧。”
“嗯。”林娉婷一脸自信地说：“只要把今天这张单谈下来，咱前期的投入就能立马回本。”
“这么厉害吗？”苏瑶不由瞪大了眼睛。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着急了。”林娉婷边说边往外走，“我先走了，等我的好消息。”
昨天跟葛志强约的是早上九点半，苏瑶在车间待到九点，然后才骑着自行车去凌山生产队。
签约的地点就定在生产队的办公室，苏瑶想着，租赁厂房对于凌山生产队是一件大事，就这年头一点小事都能看热闹的状况，今天的办公室应该会里里外外围满人。
可当她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却出奇的冷清，甚至办公室的大门都是紧闭的。
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五分钟，葛志强这时候还没到，明显不正常。
苏瑶耐着性子又等了十五分钟，依旧没看到有人出现，她断定事情蹊跷，也不再等了，直接去村里找葛志强。
她在村里绕了几圈，总算找到了社员下地种田的地方，她把自行车停在田野边，然后走下去，随便找了个四十来岁的大娘，问：“婶子，你知道葛志强葛队长的家住在哪里吗？”
大娘一听，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
“……”人家说不知道，苏瑶也无法勉强，只能再往前，走到一位大爷的跟前，问：“大爷，请问葛志强葛队长的家在哪呀？”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大爷连头都不抬，转身就去忙了。
这年头的自然村落都不大，而且人口也少，甚至一条村的人都是亲戚，互相之间一般都很熟悉，更别提是一村之长，基本不会存在不知道他家的位置。
像刚才那两位大爷大娘，是村里的老一辈了，更不可能不知道葛志强家住在哪里。
唯一能解释的是，他们都不想她找到葛志强。
苏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她知道，大人能刻意隐瞒，小孩就未必了。
她骑着自行车离开了田野，走到里面，终于在一处空地看到了一群小孩。
“小朋友，你们好呀！”苏瑶笑盈盈地跟他们打招呼。
小孩子们纷纷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阿姨。
“阿姨，你是从城里来的吗？”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小男孩看到苏瑶穿着时髦，大胆地问道。
“是哦，你真聪明。”苏瑶超小男孩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我是你们生产队队长葛志强的亲戚，我想去他家，但不认识路，能请你帮我带带路吗？”
“当然可以。”小男孩爽快地应下，下一刻就往前跑，“婶子，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
苏瑶见状，连忙蹬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有人带路，她很快就到了葛志强的家。
“志强叔、志强叔，你城里的亲戚来找你啦！”小男孩把门拍得砰砰响。
葛志强正窝在家里发愁，闻声真以为城里的亲戚来了，走出去开门，就看到苏瑶站在门外。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要关门，却被苏瑶直接用自行车的车头挡住了。
“葛志强，说好了今天签合约，你躲什么？”苏瑶质问道。
葛志强知道逃不掉了，只能把门打开，抬头看了苏瑶一眼，又心虚地垂下，道：“苏同志，对不起，合约暂时不能和你们签了。”
“什么意思？”苏瑶冷着脸问。
葛志强诺诺道：“之前的港城商人今天一早就跑来说，厂房他们继续租。”
“你不是说已经跟他们之间已经处理好了吗？”苏瑶气愤地问。
“我……我以为你们单方面违约，合约就作废了，可他们今天把前几个月以及往后三个月的租金都付了……”说到最后，葛志强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苏瑶知道，在利群和港城商人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就算她此刻再气愤，已经于事无补。
如今厂房租不成，那下午运过来的缝纫机可能就没地方存放，这还不算是最严重的，要是林娉婷今天把大单子签下来，接下来可能就面临不能准时交货的问题。
如果对方把违约赔偿定得很高，分分钟把整个利群赔进去还不够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