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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又称“礼闺”,因为它是由礼部在京师主持的全国性考试。会试与乡试有基本相同的组织,包括主同考官、提调、巡绰、供给和收掌试卷、弥封和誊录试卷等,但整个规格要比乡试高得多。

会试的时间,一般定乡试第二年的春天, 也称“春闹”。会试分三场进行,每场三日,时间在二月,同样初九开始十六上午出场。本科考试主考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吴宽,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机。

如同秋闱一般,初八子时初刻,所有试子开始经过搜检之后准备进场。

相比乡试搜检‘抑之以点名搜索防弊之法,以折其廉耻’,往往要‘屏去士子衣巾,被发趋走’,‘将生儒人等搜发、垢面、裸体、跣足,不同于人道’,会试搜检要宽松许多。止就身搜检、举巾看视,不必屏脱衣服、剥露体肤。

明面上是因为太祖尝云:‘此已歌鹿鸣而来者,奈何以盗贼而待之’。其实内里很直白,来此的试子都是举人,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维护官员体统。

不过依旧有人以身试法,多用怀挟。皇明初始对怀挟考生的处罚较轻,仅逐出考场、罚科。成化初加重了对怀挟考生的处罚,“怀挟并越舍互录及凂托军匠人等夹带文字”者治罪,纵容或替代考生怀挟军匠人等也要受到相应惩罚。此种情况才得到了一定抑制。

郑宽提着考篮,经过搜捡之后,领了3支蜡烛在贡院外等待进场。只是他却没有上次的从容,除了对即将到来的考试心怀不安外,就是对郑虤和郑直的牵挂。

没错,昨日郑二虎和赵耀庆偷跑出去,直到今日下午郑直来家里汇合都没有露面。眼看距离入场时辰越来越近,郑宽婉拒了赵烁一同留下来等郑二虎二人的提议,请对方按时启程,毕竟赵耀庆又不参加会试。

郑宽二人一直等到傍晚,实在拖不得了,郑直又提出由他等着,让郑宽先来贡院。理由很简单,郑直年轻,腿脚好,郑二虎回来后两个人抄近路徒步也来得及。郑宽晓得郑直的意思,恐怕本科郑二虎要错过了,那就不能三个人一起搭进去,只好上了车直奔贡院。

很快皇帝钦命大学士吴宽带领本科贡院职官开始奠孔子先师。待释奠结束后,由礼部主持的会试便正式开始,考生就可以入场。

郑宽依旧没有在入口处看到郑直的身影,心中不免懊悔。他已经对郑二虎不抱幻想了,可若是因为郑二虎折了郑直,那就是郑家的损失了。毕竟一个普通举人考中二甲,也比不上一个解元荣登三甲来的荣耀。就在他一面自责一面焦急等待时,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考蓝出现在了入口处。

郑直气喘吁吁的经过号军搜检,走进贡院外的空地,也不理会周围试子各种目光,随便找了一个位置等待进场。好在他这段日子一直绑着沙袋练习长跑,所以虽然累,却没有不适。

“嗯哼。”伴随着一声轻咳,郑宽凑了过来。

郑直看向郑宽,面露无奈的点点头。考场有考场的规矩,禁止交头接耳。郑宽私自挪动位置,若不是因为是从前边挪到了后边,没准就会有人举报。

郑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郑直点点头,意味着郑虤无事,可为何面露无奈之色?郑虤又为何没有跟来?只是当下实在不便开口询问,他只能按下疑问。好在郑虤无恙,他也就放心大半了。

有了这一变故,二人也就自然的处在了入场的队尾。会试不同于乡试,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擅长耍嘴的,却鲜有擅长动手的。因此待远处贡院大门方向传来开启的喊声后,郑直就立刻拉着郑宽不管不顾的往前挤。贡院外每十步就会设置一个松油火把照明,可面对场中近万人的聚集,依旧有太多照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郑直也不管前边是老是少,靠着蛮力,愣是带着郑宽挤进了第一批进入考场的试子队伍中。依旧是一进考场,郑直就松开了郑宽,大步向记忆中的考区寻去。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顺天府没有那个精力,特意再次变换考场序列,用的依旧是乡试时的布局。毕竟誊写考号,安排人张贴等等的也是一笔不小支出。

果然,拥有主场优势的郑直后发先至,再次赶在一众试子前,占到了一间位置不错的考棚。有了经验,这次郑直也不用等其他人,立刻动手钉雨布。

待做完这一切,他才有心思趴在简易书案上假寐等待考试开始。

“俺在路上被人打晕,身上的值钱物什都被抢了,连袍子也被剥了去。”赵耀庆期期艾艾的陈述“待俺跑回去,家里已然没人了,下人们讲五虎一直等到亥时初刻才最后走的。”

“直娘贼。”孙銮咒骂一句,根本不在意赵耀庆的遭遇,扭头看向许泰“这事悬了。”原本他们以为这么久没动静,郑家人是在筹钱,不想人家根本就不晓得这事。

“能进考场也并不代表就能考中。”许泰平静的喝口热茶“再讲了,这九天俺们在外边可以做的多了。他们就算最后真的过了会试,又能咋样?是他兄弟有错在先。”

“对对对。”孙銮想了想,扭头看向不敢吭声的赵耀庆“行了,别跟死了老子一般没出息。你去给他再讲一遍,然后想办法让他求许指挥助拳。”

“他若是不信呢?”赵耀庆不放心。

“看着办。”孙銮厌烦的瞅了眼赵耀庆“俺可讲明了,这事成了便罢,若是不成,你好不了。”

赵耀庆一哆嗦,他怕的就是这个。原本孙銮、许泰二人答应,若是能够让郑二虎答应退亲,那么不但武学学额唾手可得,敲郑家的银子还可以分他一成,却不想变成了这样“那银子还要不?”

“呵呵。”孙銮和许泰被赵耀庆给逗乐了“若是你有本事让他认下这银子,自然要。”

“俺,试试。”赵耀庆咬咬牙,转身跟着下人离开。

“吃里扒外。”孙銮不屑的撇撇嘴,扭头对许泰道“这事成了就赶紧办,免得夜长梦多。”

“自然。”许泰立刻认同。他们之所以要费尽心思布局郑二虎,完全是因为英国公张懋看中了,许泰的妹妹许锦,要娶为继室。若是光明正大的退亲,那样不但许家面上无光,就是张懋也要受到非议。

若是以往,张家有的是手段让郑家欢天喜地的主动退亲。可如今不同了,郑家叔侄三人同时中举,一时传为美谈。更有甚者,外边都在猜测,郑家老五的种种都是在为殿试夺魁做铺垫。

张家最近几十年着力士林,好不容易得到了文人的认可,自然不愿意花费如此代价。因此就由张懋嫡孙张伦的舅舅孙銮出面来促成此事。在孙銮看来,举人比进士好对付,所以他直接策划了这么一条计策,企图将郑家三人的举业全部斩断。毕竟搞了郑二虎,倘若郑直或者郑宽考中进士,说不得将来就是祸患,大头巾可是信啥‘九世之仇犹可报’。

这就跟当初于勇等人抢夺杨虎的院子一般,没有啥对错,没有啥恩怨,单纯就是郑家挡了他们的道。

至于讹银子,更是孙銮和许泰的临时起意。毕竟得罪都得罪了,一刀也是砍,十刀也是剁,没啥区别。

许泰确实想要藏在幕后,可是如今出了岔子,半途而废他更是里外不是人。因此对于孙銮的安排并没有拒绝。张懋已经六十了,他的妹妹只有十六,对此他也曾有过一丝内疚,可终究还是做了。

两人正筹划,下人走了进来禀报,郑二虎要见许泰。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放我出去。”一个女人看着牢笼之外的男人“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你没听懂我问的。”白石拿着画板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我要知道,你所说的传授你提炼白糖的人长什么样。”

当赵家进入锦衣卫的视野后,赵碧惠自然就再也藏不住了。同时意味着,这个女人所掌握的制造香皂、玻璃、提炼白糖的技术将会易主。据白石所知,盯上这些的可不止一两家,甚至还包括那些勋戚。

白石现在能做的很少,所以决定依旧按兵不动。他现在就是按照指示,画出教授女人这些技术的背后之人。一个病秧子突然变成了诸葛亮在世,没有人暗中相助,谁信?

“……”赵碧惠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他眼睛不大但有神;鼻子圆润,不算高,但是也够挺……”

白石一边迅速拿起铅笔作画,一边暗自狐疑,难道他想错了?真正的穿越者不是赵碧惠而是另有其人?

福舍外走廊的尽头,叶广、张福和一个中年人坐在八仙桌旁静静地听着。此人名叫赵鉴,刚刚从南镇抚司经兵部推举接替了病养的郭良,提督西司房。

侯能侍立一旁,心中窃喜。只要这娘们开口,白石一定可以准确画出那躲在幕后之人的样貌,如此对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怕了。

叶广却想着另外的事情,以他几十年的探案经验判断,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若讲可疑,那几个下灯之人才最可疑,不过很可惜,因为爆炸来的太突然,那几人已经失踪在了事发现场,多半是尸骨无存。

因为被查出了赵家参与其中,这件案子如今已经偏离了它最初的方向。赵家香皂这几个月在京师名声大噪,日进斗金。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没有强大背景的商人守着这聚宝盆,不是自寻死路吗?别说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勋贵,就连于勇这种小角色都想据为己有。可这就是大明目前的状况,叶广既无能无力,也不想改变啥。他看起来威风凛凛,却高处不胜寒。

“指挥。”张福轻轻喊了一声。

叶广回过神,远处女人的声音已经停了,扭头看向侯能。侯能拱手,走了过去。

“是这个样子嘛?”白石将画纸竖起来面朝女人。

女人看了眼那张入木三分的素描,立刻看向白石“你……你……你是……”

她的本名不叫赵碧惠,而叫冯怡,是一位自媒体经营者,最大的爱好就是旅游。几个月前她去济南大明湖,没有遇见皇阿玛,却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大明,成了一位山东商人的庶女,还是大龄剩女。

大龄就大龄,剩女就剩女,山东就山东,庶女就庶女,可最让赵碧惠受不了的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如今一开口就是纯正的“哈啤酒。”

面对心比锅黑的嫡母,蠢笨如猪的大哥,妻管严晚期的爷老子,赵碧惠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发愤图强。说服窝囊废父亲进行末尾淘汰,人员培训;同时绞尽脑汁,将前世她到各地游玩时参与的制作香皂、玻璃等手工工艺落地规模化。

眼见着一切都向着美好光明前进,可转眼间她就落到了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的窘境。先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哥被人陷害入狱,整日间变着法折磨父亲妾室的嫡母直接吓病。接着就是因为她贪图便宜将肥皂、白糖就近储存在灯市街引得大批的锦衣卫冲进家,将全家人不由分说的悉数抓捕下狱。紧跟着就是对她昼夜不停的审讯,问的却是香皂等东西的制造秘方。赵碧惠明白,这是她的保命牌,一旦说出来,她才死定了,所以坚决咬着牙硬扛。

直到她看到面前锦衣卫手中那张素描,才恍然大悟,自己落到这种地步也许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此时的大明不可能有人会素描“放我出去,我可以……”

“是他吗?”白石打断对方的话,厉声询问。

与此同时,侯能带着人走了过来“画好了?”

“对。”白石收敛心神,将画递给对方“就是不晓得准不准,对方不回答。”

“抓他,抓他……”赵碧惠一听,就明白白石不会救她,说不得还会落井下石。立刻反戈一击,要死一起死“我承认我反清复明……”

白石无语,‘我大清’还在娘胎里呢。不过他也不能任由对方拉他下水“卑职以为犯人口供存疑,精神恍惚,似乎疯了。”说着指指侯能手里的画像“我中土人士,上至皇帝,下至贩夫走卒,都讲究成年束发。可人犯一再确认此人额前有这造型古怪的刘海。”

白石语气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原因很简单,赵碧惠描述的,根本就是一部古装电视剧的男主角形象。他虽然不看电视很久了,可是有印象。因此坚定了他最初的判断,赵碧惠就是穿越者,他的同行。

“这样啊。”侯能刚刚也听到了,看了眼如今指着白石胡言乱语的女人“白镇抚辛苦了,可以先去休息。”他当然不会因为白石这近乎儿戏的理由就草率判断,不过也还让这娘们尝尝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手断了“牟千户,有劳了。”

随同侯能同来的一名千户没有吭声,拱拱手。

白石明白这是要上手段了,行礼之后,跟着一旁一位百户去见叶广、赵鉴、张福。

三人自然又是一顿夸奖,然后同样让白石去休息。显然在他们看来,白石的工作已经完成。

白石当然不甘心,可是他同样明白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白石没想到那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又没有拒绝,只是想要压价,结果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