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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辞了?”郑直看着空旷的书铺,昨日还颇有人气,此刻却死气沉沉。他本以为进来时没看到旁人,是杨儒今日盘产,打发众人暂时歇业。却不想根本就是杨儒将书铺上至掌柜,下至小厮全都辞了“杨兄哪来的工钱给他们?”

“我没有啊。”杨儒不以为意“我说三天要盘库,第四天让他们来领工钱。这帮半头青竟然就信了。”

“这要多少钱?”郑直无奈,事已至此,他既然把这里交给了杨儒,就只能相信对方。郑直也不晓得为啥要相信杨儒这个服妖骗子,毕竟对方骗他更方便。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于心难安。论骗,也是郑直骗了人家的经文来欺世盗名,这还没有算之前他抢了杨儒的钱,反正是笔糊涂账。

“什么多少钱?”杨儒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郑直“不是吧,老大,辞工而已啊。他们做的不好,我们凭什么给工钱,没有让他们赔钱就算便宜了那群歹狗。”

郑直觉得头疼“做买卖不是这样子的。”他虽然没有做过买卖,却明白‘信誉’一旦毁了,往后就会寸步难行“你这样以后没有人会来俺们这买书的。”

“啊优秀?”杨儒赶紧重复“不会吧?做生意比的是物美价廉,货真价实,和我们雇佣谁有什么关系?”

“做买卖最重要是‘诚信’二字,俺们若是连雇工都骗,谁会相信?”郑直有气无力的一边解释,一边拿过账册。

“我看过了,完全是流水账,什么都看不出。”杨儒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俺现在是确认需要赔多少钱。”郑直无可奈何的拿过算盘。

“哦。”杨儒直接说“总共二十七两三钱四分……哎呀,太麻烦,就是二十七点三四七两银子。”看郑直不明白,又开始解释小数点的意思。

“这是多久的?”郑直听后颇为新奇也颇为意外,只是他现在顾不上追问这些。

“一个月啊。”杨儒立刻反应过来“难道不是赔一个月?”

“按照规矩,俺们主动辞退,要赔三个月。”郑直不得不再次准备计算。

“不用,三个月一共八十二点零四一。”杨儒再次张口就来。

郑直没听对方的,噼里啪啦打完一看,诧异的看向杨儒“杨兄还会心算?”

“九九乘法表啊。”杨儒聪明的说“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老大要学我教你。”

郑直立刻点头“如此多谢杨兄了。”

于是一整晚,郑直开始背诵起九九乘法表来。所谓一理通百里明,郑直会打算盘,又会举一反三,因此当第二天一大早,外边传来敲门声时,郑直已经背熟了口诀,甚至能够进行三位数乘以三位数的心算。

“俺们是东城书业行会的。”门口的来人一共两个,装扮可跟书本沾不上一点关系,一看就是光棍“听说你们昨日辞了所有雇工?”

“对啊。”郑直不愿意让人晓得他和焦澜的关系,因此就由杨儒出面。

“那您们这书铺还开不开?”为首之人伸手拨开挡着门的杨儒,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另一人懒洋洋站到了门口,靠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儒。

“开啊。”杨儒皱皱眉头“和你们有关系吗?”

“呦呵。”为首之人仿佛听到了让他惊奇的消息,扭过头看着杨儒“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对啊。”杨儒说着对靠在门框边的光棍说“站好了,别吓到了我的客人。”

这下两个光棍都愣了,二人互相看看,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不确定的问“敢问阁下是哪座山,见哪座神?”

“什么山,我只拜妈祖。”杨儒硬气的走到旁边的交椅上拽着下摆坐下“听好了,我姓杨,不清楚就去十王府打听一下。”

“十王府?”两个光棍在京师打混,自然晓得有些人惹不得。又有些不敢置信“恕俺们眼拙,未知您和十王府啥关系?”

“就你们还混江湖?”杨儒得理不饶人“听好了,去泾王和申王二府打听一下,就晓得我是谁了。”说着不耐烦的倒了碗凉水“问完了没?赶紧滚。再敢捣乱,让锦衣卫把你们全抓起来。”

藏在书架后的郑直听的目瞪口呆,心道这杨儒果然有两下子。这可是天子脚下,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行骗。可是想到了杨儒和杨谦的关系,又发现,对方说不得还真能蒙混过去。

果然,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两个光棍立刻换了脸“呦呵,您咋不早点讲。”走进屋的光棍态度立刻大变,与此同时,靠在门框边的光棍也站直了身子“不想俺们这犄角旮旯,也有贵人相看的上。”

“少废话。”杨儒不懈的说“规矩就是规矩,以后该给的,我们依旧短不了你们的。可你们若是给脸不要脸,哼哼。”冷笑两声,杨儒喝了一口凉水,真凉,他下意识的就放了下来。却突然想起,他如今是男的,最多就是闹肚子,立刻又拿起水碗一饮而尽。

屋内的光棍看杨儒这气场如此强大,竟然更加确信对方所言非虚“那是,那是。俺们兄弟就在中城,亩们姓妥,小的妥刚,那是俺兄弟,妥洪,有啥事,您老吩咐一声,不敢说滴水不漏,可办事利索。”

杨儒一听,脱肛?差点喝呛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大清早也不让人安生。还有事没?”

“没了,没了。”妥刚赶紧低头哈腰的回了一句。

“滚。”杨儒看对方听不懂好赖话,直接开骂。

妥刚和妥洪竟然真的落荒而逃。

杨儒正要起身,不想门前又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此刻对方游移不定的看向妥家兄弟逃跑的方向,待回过头,与杨儒审视的目光相遇,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低头哈腰的拱拱手“敝人姓李,李主簿,榆树街火铺总甲。”

总甲最早设于北宋末年,时值地方治安混乱,江南地区的一些官府为维持当地的社会秩序,设置了与汉代游徼类似的总甲,由总甲带领当地居民日夜巡视盗贼,以备不测。

皇明建立后,总甲性质未变,还慢慢得到了普及。洪武初年至洪熙年间,总甲主要设置于城市当中,两京地区相继设有总甲。宣德至天顺年间,总甲设置不再局限于城市当中,逐渐扩大到广大乡村。成化之后,城中的更铺基本上得以恢复,但是大部分乡村更铺都毁坏;同时总甲承役的种类日益增多,逃役日多。

总甲主要有坊铺都铺中的总甲设置和保甲中的总甲设置两种。城中各坊随居民多少设有更铺或火铺,乡村根据远近大小设有更铺或警铺。城中的更铺或火铺,都中称内外红铺,统称为坊铺;乡村中更铺或警铺统称为都铺。

“主簿当总甲?”杨儒刚刚霸气侧漏,此刻索性站都不站起来,用鼻尖看向对方“何事?”他对大明官职懂得不多,可也是知道主簿是县里官吏,毕竟他夺魄而来后,诈骗的第一个人就是老家县里的知县。那个歹狗竟然骑上瘾了,想把他当宠物养。

“俺姓李,爹娘给的大名叫主簿。”李主簿赶紧解释一句,然后说明来意“俺听说公子盘下了墨香居,按照衙门规矩,来填报口数变更。”

“过两日,俺不住这,新的掌柜还没来。”杨儒对于身份信息从来都是十分注意保密的。

“那位置公子怎么称呼?”李主簿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

“呵呵。”杨儒冷笑“姓杨,怎么是不是问我哪的人,来京师干什么?这里有没有亲人?”

李主簿颇为尴尬,却没有否认。

“我有亲人,就在十王府。”杨儒似乎入戏太深,一拍桌子“瞎了你们的狗眼,一个两个都这样问,我们这买卖还做不做了?有什么都去问十王府,问问他们听没听过一个姓杨的,认不认识谁家姓杨?”

人不怕懂行;不怕不懂行;最怕的是半知半解。越是半知半解的人越容易将要面对的困难无限放大,将自身的力量无限缩小。

李主簿并不傻,想到很精明,可他终究是个从属于中兵马司的火铺总甲。因为站的低,所以他想当然的将杨儒的猖狂,看成了有底气。于是不出意外的也落荒而逃。

“洒洒水了。”面对郑直的夸赞,杨儒洒脱的回了一句“小尅丝。这种场面,我以前见多了。”

“杨兄不怕他们真的去十王府那里核实?”郑直还是不自安的开口询问。

“放心了。”杨儒自信满满的回了一句“这些不过是小角色,谁会搭理他们?他们自己也明白,又哪里会自讨没趣。可他们为了面子,一定会对外宣称,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

郑直听懂了,不由赞叹,果然术业有专攻。这种事,他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杨儒不但做了,看他的样子,还应该经常这样,以至于已经习以为常。

“老大。”杨儒拿起凉水喝了一碗“不是我吹水,做买卖要想来钱快,做实业是没前途的。”

“那做什么来钱快?”郑直虚心求教。

“……”杨儒想了想,他知道的那些来钱快的,在如今这低端科技水平下,根本无法实现。不由哀叹“我怎么往前穿了啊……”

郑直看杨儒又开始胡言乱语,只好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他又找到了一条需要与杨儒合作的理由,想要做买卖,就必须跟着杨儒学。当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着这个喇唬。想到这郑直起身“俺也该回去看看了,明天再带钱过来。”事已至此,后悔没用,郑直不是个推诿扯皮的人,他决定回去向郑宽低头借钱。至于给边璋的仪程,五十两银子应该不少了。那十两金子分成三份,他只拿应该得的那份。倘若再有剩下的也是以后的事了。

可这世道就是各种离奇之事层出不穷,他一到家,就又看见了张荣“张百户咋了?”

“郑解元昨夜没事吧?”张荣见到郑直很高兴,赶忙起身询问。

“有劳张百户挂念,俺没事。”郑直等着张荣的解释,毕竟昨日他才帮了对方。可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昨日就找来了。

“是这样。”张荣看了眼远处对面厢房里的人影,凑过来低声说“又来买卖了。”

郑直看看张荣,确信他没听错。

“这次是大金吾亲自点的解元,俺昨夜就等着了。解元若是再不回来,俺就要发动弟兄们满城找人了。”

“张百户言重了。”郑直哭笑不得“如此俺们就走吧。”能够不向郑宽低头,郑直是巴不得的。至于叶广又死了那个亲友,与他何干。

两人出了屋,就看到郑宽恰好从正堂走了出来,赶忙行礼“叔父,这是俺们藁城乡党,锦衣卫的张百户。俺有些事要去帮忙。”

“嗯,那你也要注意身体。”郑宽和张荣互相见礼后,没有说啥,只是嘱咐一句。

郑直应了一声后,跟着张荣出了门,拦了一辆车直接走了。

“舅父为何不规劝五虎,俺们好不容易摆脱了武弁之身,应当多亲近博学之士。何必埋汰了身份。”一直在东厢房偷窥的赵耀庆走了出来,不解的询问。

“劝是要劝的。”郑宽看着赵耀庆“可俺们终究是出身武臣。”

“以叔父之才,他日未尝不可为一部之卿,到时候郑家自可脱离军籍。”赵耀庆不以为然。皇明制度,“人户以籍为定”,不得私自更改户籍。尤其是军籍,因为牵涉到卫所,更加严格。可是建国百余年也慢慢形成了一些潜规则。比如九卿为军籍者,可全家转民籍。

郑宽苦笑“庆哥讲的,俺都不敢想,不敢想。”赵耀庆还是太年轻了,郑家自从入明一以来就是军籍里最高的军官籍。如今国朝右文,他们这些继承不了世职的才从了举业。若是能够袭职,哪怕如今武职地位慢慢下降,也比做一个从九品的训导有滋有味。余光看了眼出现在正堂门口的赵烁“俺是不成了,庆哥却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外甥虽然愚钝,却愿跟随舅父从学,还望舅父教俺。”赵耀庆借机把早就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郑直啥水平通过七元会他已经明白了,再加上这段日子从郑虤那里道听途说的,认定一切都是因为郑宽。只要郑宽愿意教导他,异日他未尝不能品一品解元的滋味。

赵耀庆坚信,他只是没有郑直运气好而已,剩下的一切都比郑直强。

郑宽赶紧说“庆哥的父亲学识渊博,胜俺百倍,为何舍近求远,不成,不成。”

“哎。”赵烁走了出来“医不自医。劣子平日跟在俺身边,就算看到了啥不妥,俺也舍不得。你家妹子时常埋怨俺,如今想来,确实耽误了孩子。六哥就不要推辞了。”

“妹夫讲的俺好像是个心狠的。”郑宽揶揄一句“若是你们夫妇不怕耽误了孩子,俺就收了庆哥。”

“不怕,不怕。”赵耀庆大喜,赶忙跪拜“师父在上……”

“等俺讲完再拜不迟。”郑宽拦住赵耀庆“庆哥若是拜俺为师,那就要按照俺的规矩来,若是做不到,庆哥还是安心跟着你父亲读书吧。可能做到?”

赵耀庆想都不想就答应“做得到,做得到。”

郑宽这才收回手,任由赵耀庆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