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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时,朝瑾已经不在帐中。

长鱼姣伸手贴了贴身侧冰凉的锦被,却摸到了一张字笺。

取过看上头画着两颗饱满红润的柿子。

让长鱼姣瞬间想起了元月十六清晨,放在枕边的那对柿子。

她还小心的伸手戳了戳了,是鲜活香甜的柿子。

柿子旁留了话,

“为夫先为夫人烤羊去,醒后速来。”

长鱼姣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昨夜情绪起伏过大,回到营帐中她也恹恹的。

朝瑾便将大臣们都折腾起来,宣了旨。

宣旨后的沸腾和争吵她都听见,待朝瑾回帐后哄了她许久,告诉她,往后她有了靠山,御林中郎将,天子近臣,她的靠山是最值得信赖的长鱼野。

却是心安。

在所有的过往即将被揭露的前夕,风雨欲来前长鱼野有了极好的前途。

那么,即便玉石俱焚,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或者,她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

她昨夜的恐慌,逃避,却是因为她真的有了希望。

在那幅画中,那样美好的夜,别在鬓边的红山茶和朝瑾看她的眼。

家人。

这两个叫她的心防溃不成军。

不是极致的长鱼野,也不是极致的朝瑾,而是圆融如意的一家人。

有娘亲,有兄长。

有......夫妻。

长鱼姣忽然挨着被子蹭了蹭脸颊,喟叹着弯了眼眸,她昨夜睡得极好。

不再是春雨连绵的夜,而是旬阳的街头。

是太后自身后而来说的一家人入画,是长鱼野月色下揽回的莲花灯。

就连她无甚好感的长鱼信和朝玄风,也在梦里是笑着的。

忘不了珠光宝气热情洋溢叫她小嫂嫂的朝玄羽。

最后是她的朝扶光。

红了眼眶在埋在她颈间哭泣,委屈的不成样子,控诉她狠心。

长鱼姣攥紧掌心的字笺,轻轻伸手探入了一道日光中。

很温暖。

即便,太阳总会西沉,可它落在身上时,真的很温暖。

长鱼姣想,悄悄的贪恋一回好吗。

就一回。

磨蹭了一会儿,听见外头小凡子询问的声音,长鱼姣才叫了白露入内。

至出了帐才惊觉,她竟是睡到了午间,还真是了不得。

小凡子都被朝瑾遣来问了三回。

“娘娘越发懒怠,旁人到猎场是玩儿,偏娘娘光躲觉来了。”

白露笑着打趣,睡足了的懒骨头让长鱼姣轻哼了声,慵懒的劲儿没褪去,连睨人的眼风都带着春日的微醺,

“明儿叫你也睡个日上三竿,不准旁人扰你如何?”

一旁的夏至掩着嘴偷偷笑,

“若真要白露睡着只怕她要呕死,她馋上了猎场的浆果,天天早起要去采了吃呢。”

白露本就是贪嘴的性子,被夏至笑话也不恼,讨喜的两个酒窝深深的陷下去,

“就是好吃,睡觉哪有浆果来的好。”

这么一路听她们俩拌嘴逗趣,再有小凡子掺和两句,长鱼姣便觉今日更闲适了些。

懒洋洋的倚着白露,琢磨着一会儿可以牵了珍珠在猎场慢慢晃一圈,再叫上阿星和怜小媛,一道试试捉兔子,山雀的。

只是这份惬意在看见火堆旁围坐的一圈人时散了个干净。

琥珀色的眼眸从微醺醉人的慵懒覆上了一层云烟,垂落的眼睫是霎时就沉寂下来的欢愉。

只见火堆旁陶将军撸了袖子和陶夫人正在合力翻烤一整只的羊,空气中已经飘散开羊肉的香还有陶将军手上撒下的香料味。

香料味大人闻着是辛香,坐在太后周围,由慧婕妤抱着的小公主就受不了这样的味道,小猫似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间杂几声咳。

另一侧坐着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纷纷探着头看啼哭不止的妹妹,大皇子年长些倒只是看着,三皇子便伸了手小心的拉了朝瑾的衣袖,嫩呼呼的脸蛋带着焦急,

“父皇,哄妹妹,哄妹妹。”

德妃留在了宫中,但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被带了来,这几日都是呆在太后身边。

长鱼姣轻轻蹙了眉,心里有些躁意。

她昨晚说错了,那小舟上哪里只有这妃那妃,分明还有这个孩子,那个孩子。

所有物被瓜分的感觉让长鱼姣眼底的暗涌止不住的翻滚。

连带着塞给她的那一点她也不想要了。

朝瑾没有去哄小公主,只是让慧婕妤摇着拨浪鼓暂且将小公主带远些,便起身来迎长鱼姣,俊美的面容在猎场的草长莺飞中尤其惹眼,可却让长鱼姣心里没来由的烦。

好像晨起时的那一点希望被瞬间磨灭,撕扯着长鱼姣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朝瑾有些莫名,不知她是怎么了,还是太后心有所感。

在长鱼姣落座后便抬手握住了长鱼姣的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满是慈和的温柔。

旁人或许不懂,可太后在长鱼姣看见峥儿和扶光亲昵时,一霎时显露出的脆弱中,不期然想起当年。

她满怀欣喜的有了爱人的孩子,却在第二日被告知,另一人也有了身孕。

眼下情形与那时又有什么不同,昨日才一道入了画,今日就要看他身边群芳环绕还有血脉牵连的孩子。

亦是此刻,太后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就这样心疼姣姣。

在心疼她时,何尝不是在心疼曾经的自己?

那时无人懂她的苦涩,所有人都说先皇爱她,宠她至极,便是旁人有嗣也越不过她,她怎么就想不开。

无人明白,她要的不是与旁人争高低,而是独属于她一人的丈夫。

那些后妃,那个孩子。

让先皇的海誓山盟瞬间变得可笑,连带着她的心,她的情,都支离破碎。

元若曾在她耳边心疼扶光,道是珍昭仪心冷,怎这般难捂热。

可太后自己便尝透了动心伤情的苦,如何会不理解姣姣呢。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凭什么便要扶光说喜欢,长鱼姣便得喜欢呢?

总该他自己好好钻研,如先皇,最初也为难这个,为难那个,至后来还不是独她一人,又有什么难?不过是还不够爱罢了。

昨夜还叹她这个儿子有了长进,如今看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