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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昭仪到!”

坤宁宫中早早到了的诸位妃嫔骤然听见这一声通传,齐齐静默了一瞬。

这倒是像极了从前明贵妃时,压轴出场的那一位总是叫人心惊一瞬。

自那日宸宫之外得获晋封,她们可早就等着看这位昭仪娘娘的风采,却不料这一等竟又是过去了小半月。

拖地烟拢梅花百水裙随着长鱼姣款步慢调微微摆动,有风过更送冷香点点入殿。

清艳出尘之姿破光而来,凝白如玉的酥手松松搭在白露掌心。

曳地裙尾扫过一阶又一阶,曾在她上首的人被一个个抛在身后。

直到象牙雕花的玉椅前,长鱼姣才抚了宽袖款款入座。

至此于长鱼姣上位之人不过寥寥。

天然冷感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对着上首温和含笑的淑妃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长鱼姣才松了姿态。

许久没有这么早起身,一路来长鱼姣心里都不大开心。

尤其有那不会看脸色的,在长久的寂静后想要当一当出头鸟,

“珍昭仪好大的派头,竟和庶人温氏从前的行径无二。”

皇后正好在丽姬说话时出来,听得此话不由皱了眉。

长鱼姣掀了掀眼皮,先与许久未见的皇后对视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长鱼姣有些许恍然。

皇后憔悴了许多。

倒不是容色上的苍老,而是气质上透出的疲倦。

长鱼姣很快将视线挪向了丽姬,轻笑一声交叠了双腿,慵懒的抬手支了脑袋,

“聒噪,掌嘴。”

莫说丽姬,就是皇后也被长鱼姣如此作派惊了一瞬,旋即沉声,

“珍昭仪。”

长鱼姣美眸流转,眼底尽是聊赖的倦意,重新染就浅粉的指尖点了点丽姬,

“自己打还是本宫帮你?”

皇后面色一顿,看向长鱼姣的眼神有些微的黯淡。

在此沉默中,长鱼姣轻轻扬了下巴,白露会意。

丽姬明艳的面容青一阵紫一阵的变换,刚想求情便被白露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被封丽姬,其颜色自然上佳,可再好看的容貌也经不住主人睚眦欲裂的惨样。

长鱼姣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如烟云般飘飘袅袅分外清泠,

“许是诸位不知,本宫从不好性,不欲与人口舌之争。

丽姬口出妄言,以下犯上,罚你抄童子礼百遍,可好?”

自然上扬的尾调带着点小女儿的天真,好像说出口的是什么好友间的呢喃。

美眸流转掠过底下心思各异的所有人,分明是极美丽之姿,却让人无端打了个冷战。

谁都知道三日前曾经风光无限的庶人温氏被带去云灵山,三跪九叩上了山顶,养的金贵的皮肉皲裂狼狈,又从山坡滚落,乱石割开了温氏的肌骨,利竹穿透了温氏的胸膛。

血肉模糊的抬回宫却是这么顽强的活了下来。

本以为皇上会叫其在冷宫了却余生,却不料人活了,永宁宫便被彻底封了顶。

辉煌一时的永宁宫成了宫中永远的囚笼,囚禁温宁晚的余生。

穆修华坐在长鱼姣下首,看着被掌掴的丽姬敛眸攥紧了手心。

自珍昭仪晋封后,谁都知道后宫的天要变了。

但总要有人出头试一试,这个天究竟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温氏的下场让众人心惊,却总有人不甘心想知道那样惨烈的下场,眼前这位玉人似的珍昭仪是否知情,是否心性当真如此狠戾。

在丽姬耳边似是而非的说了许多话才激的丽姬半点沉不住气,但穆修华没料到,从前清清冷冷瞧着和皇后交情不错的珍昭仪,一出手亦是如此果决。

说掌嘴就掌嘴,且半点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与从前所想清冷孤高的模样却是有些不同。

不止穆修华,近乎坤宁宫中所有人都是这样暗暗提起了心。

这一日请安大家伙儿都挺没滋味的。

原因无他,谁都从珍昭仪这一出明白,这是杀鸡儆猴。

且暗中也透露了一个消息,珍昭仪并不受皇后娘娘管束了。

人群散尽,长鱼姣再次被引入皇后寝殿时,竟也觉出几分恍惚。

去岁秋来,皇后娘娘正在佛桑前俯身轻嗅,而今依旧是佛桑之前,灼红的花瓣衬的皇后面色越发暗沉。

“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也无需拿自己出气。”

长鱼姣微微垂眸,握上皇后的手背,将其被护甲嵌出血的掌心摊开,取了帕子为其轻轻擦拭。

柔和的春风拂过长鱼姣发梢,让皇后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珍昭仪今日很威风。”

长鱼姣动作不停,将皇后掌心的血痕擦拭干净,才松了手,抬眸与皇后对视。

敛去了从前的天真柔软与那几分信任,曲线妩媚却眸色清冷的狐狸眼而今是疏离淡漠,

“不过立威罢了。”

掌掴不是最令人记忆深刻之事,让人倍感侮辱的是罚抄童子礼。

三岁稚童开蒙习物。

用来惩罚后妃,实在是将人贬低到尘埃里。

看着毫不避讳直言立威的长鱼姣,皇后不由笑了声,

“姣姣,本宫倒是看不清你了。”

是野心昭昭还是坦然至此。

从前的温言软语信任天真,究竟又有几分是真。

长鱼姣在皇后的问声中沉默了片刻,旋即转过身,与皇后并肩看着面前灼灼如火的佛桑。

声音渺远,

“娘娘请我来此,总不该只是为了问这一句。”

皇后也抬眼看着蔓延开的佛桑花,语气中透出几分疲倦,

“姣姣,本宫不愿对你出手,如从前一般不好吗?”

长鱼姣听罢轻笑了声,

“皇后娘娘,唤娘娘姐姐时,我从未透过您,想着其他人。”

皇后视线骤然一凝,掌下不自觉收拢。

或也是为着曾经的一声姐姐。

长鱼姣抬眼,透着疏清明朗的眼神尤其穿透人心,

“唯有一事是娘娘于宫中多年煎熬的源头,瞻前顾后,权衡利弊。

娘娘,尽可果决些。

长鱼姣,从不会留手。”

长鱼姣偏过头,折下一支佛桑花递到皇后手边,

“从此往后,娘娘还是唤臣妾珍昭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