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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院正沉默的看着这个被从十岁起就跟在他身边学医的女弟子。

商陆的天分并不算上佳,但其心中有一股劲儿。

正是这股劲儿让商陆虽为女儿身,却总是不肯服输。

珍昭仪小产能博得的怜惜更甚。

如今的宸宫,昭仪位份,以及,被关在永宁宫日日受罪的惠妃,有多少是因为皇上对那个孩子的补偿。

胥院正摆了摆手,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气愤,

“老夫只瞒皇上这一回,往后你,你好自为之!”

最好是别再让他往宸宫来了!

商陆看着胥院正远去的背影,许久后才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意。

有些事开了头,又怎么会只此一次呢?

宸宫大有作为,可秦渐书那厮总仗着太医身份想要压她一筹。

也要看看她商陆是不是好欺负的小白兔。

后宫众妃在每一日请安时都少不得咬牙撕手绢,对宸宫的受宠心生嫉妒。

原以为那日晋位至昭仪,赐下宸宫亦是泼天富贵,可听听,听听昨儿又发生了什么?

少见难求的汉白玉被一车一车的送进宸宫铺地。

道是不可让地面石子绊了珍昭仪。

她珍昭仪是玉做的不成?

且不提好好的青石板哪里能有小石子,便是真有了那又如何!一颗小石子还能把人硌坏了?

这样的理由还不如不找,直接点说就是想宠着珍昭仪,想给珍昭仪汉白玉铺宫算了。

如果汉白玉铺地是怕硌着珍昭仪行走,那后头的旨意就更叫人失语。

送到珍昭仪宫中供珍昭仪打赏的金瓜子都一颗一颗磕上了珍字!

皇上更是直言,

“珍,宝也,朕的珍宝予人赏赐,如何能与旁人相同?”

得宠的妃嫔:......

不得宠的妃嫔:我们倒也想用金瓜子打赏,可谁有珍昭仪家底丰厚?

但谁都知道珍昭仪家世不显,从前衣着打扮全凭自身颜色撑着,实则没什么珍品,如今却是连赏人的金瓜子都要刻上名头,实在是令人羡艳生恨。

最令人震惊的却不是这些外物赏赐。

称病已久的惠妃在前日被压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被当众削了发。

明艳不可方物的一代宠妃就在青丝落尽中落下了帷幕。

“惠妃温氏,惹巫蛊之祸栽赃珍昭仪,朕厌之,废其妃位,贬为庶人,责令三跪九叩上云灵山为亡魂祈福。”

温宁晚在被带出永宁宫时便预感到,她怕是,再没有复宠的机会的。

被压着剃发时,温宁晚哀嚎,痛哭,斥奴才大胆,怨皇上心狠。

可等到圣旨宣读。

如此之短。

连她的罪恶行径都懒得书写完全。

一句,朕厌之......

温宁晚彻底失了力气,瘫坐在地。

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瞬间衰败下去。

不知从何处砸来一朵枯萎的芍药和一声啐。

其后是无数被温宁晚打压,欺凌的后妃,无数朵她曾视为荣耀的芍药花凋零落败,砸在她脸上身体上。

“贱妇,你灌我红花,使我终生不孕时可曾想过今日!”

“毒妇,你淹死我姐姐在永宁宫时,如何想得到皇上会厌你至此!”

在群情激愤的谩骂发泄中,德妃和淑妃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温宁晚。

她们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是高高在上的四妃。

温宁晚的视线却越过了她们,落在了不远处一袭宝蓝苏绣宫裙的长鱼姣身上。

宝蓝衬其冰肌玉骨,十二幅曳地宽摆摇曳铺陈,恍若神妃仙子般清冷眉眼带着无悲无喜的平静目光,散漫的落在温宁晚身上。

俯看她,却又无视她。

这样的目光刺激的温宁晚近乎发狂!

“你为什么不笑,你赢了,你得意,你为什么不笑!”

长鱼姣微微敛眸,在身旁白露不赞同的目光中踏过一路狼藉的芍药花,款款行至温宁晚身边。

平静的面容带着几分聊赖的倦怠,

“原来你这样丑,倒是累得本宫走这一趟。”

因着双腿旧疾,她好好躲了几日懒,只是今日,宠冠六宫数年的宠妃落幕,她总觉得还是应该来瞧瞧。

温宁晚被长鱼姣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击溃。

就算是败,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毫无胜者的骄傲。

是她温宁晚无能至此吗?

猩红的双眸渗出恶毒的恨意,双手被太监死死拦住的温宁晚忽然张狂的大笑起来,

“长鱼姣,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七年,皇上,七年啊!七年恩宠只换一句厌极,哈哈哈,哈哈哈,长鱼姣,皇上没有心的,把你捧的越高,你就会摔的越惨!”

“长鱼姣,就算死我也会看着的,看着你,像我一样,摔成烂泥,我会诅咒你,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

“放肆!把温氏的舌头给朕拔了。”

在温宁晚癫狂的大笑诅咒中,朝瑾沉着脸忽然出现。

众妃纷纷行礼中,朝瑾只是抬手遮住了长鱼姣的眼睛,

“姣姣,丑妇,莫看。”

温宁晚贪婪的看着一如既往英俊温柔的皇上。

可是这一日,这一刻,这样的温柔再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皇上......阿晚爱......”

“唔!”

温宁晚没有把话说完。

小太监已经掩了她的嘴,将其拖走。

就像无数次,她娇笑着让人将无辜的女子拖走一般。

成王败寇。

长鱼姣纤长的眼睫颤动在朝瑾掌心,待得再看不见温宁晚的身影,朝瑾才将手挪开,看着面带冷淡的长鱼姣,

“姣姣,你与她不同。”

长鱼姣偏过头看了朝瑾一眼,旋即恹恹的垂下眼睫,

“我以为我会畅快,可原来人落败时只有丑态。”

朝瑾愣了愣,没想到长鱼姣不开心的是这个。

更不知长鱼姣在心中所想的是,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得温宁晚这样狼狈如狗的模样。

她永不会变成温宁晚丑陋的样子。

想到这长鱼姣又瞪了朝瑾一眼,

“皇上从前的眼光可真差。”

言罢便轻哼一声转过头走了。

朝瑾立在原地沉默半晌,无奈的抬手揉了揉额间。

随后又摆摆手让众妃散了,自己抬步追上长鱼姣,

“姣姣这话有失偏颇。”

“如何偏颇?”

朝瑾有心为从前自己的眼光做辩解,却在触及到长鱼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默默闭了嘴。

此刻辩解,倒像是他对温宁晚念念不忘了。

思索着厚着脸皮握住了长鱼姣手,状似不经意的解释道,

“朕从不好性,但对姣姣绝不如此。”

他并不为自己的无情做辩解,只希望长鱼姣莫要以温宁晚自比。

她们是如此不相同的存在。

长鱼姣远比朝瑾想的通透,又或者她本也没那么多同情心,为对手的落败感伤自己。

“我与旁人自是不同。”

想了想长鱼姣又笑弯了眼,

“你与旁人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