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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皇后也在这时赶到携芳阁,皱眉上前,将那托盘之上布满血色的尖利瓷片看清,神情骤冷,

“珍嫔身上的?”

商陆应是后,皇后脸色越发难看。

朝瑾却是将目光看向了跟在皇后身后到来的曹珠身上,沉眸看向皇后,

“你和她说过什么。”

长鱼姣在他跟前颇有些傲气,寻常是不爱搭理人的冷傲性子。

明贵妃虽然跋扈狠辣,可跟在他身边数年,只消稍稍冷静,都能知道,在明日生辰宴的档口,她不会忍耐不住,因为昨日侍寝之事而找长鱼姣的麻烦。

朝瑾语气中的质疑让皇后霎时面色更沉三分,旋即嗤笑一声,

“珍嫔向来不爱争先,惯是知礼,皇上不妨问问自己究竟和珍嫔说了什么,让她失了分寸,急急回宫下冲撞了和修仪,给了贵妃可乘之机。”

朝瑾脸色顿时白下,眼神凌厉下是强抑的怒气。

恍惚中竟是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姣姣,早些回宫,去瞧瞧朕给你的惊喜。”

是,因为他。

使得明贵妃有权肆意妄为,折磨长鱼姣的人是他。

让长鱼姣早些回宫,才导致事情发生的人竟也是他。

看向紧闭着抗拒他入内的朱红大门,朝瑾唇间泛出阵阵涩意。

里面铺满了火玉石,本该让娇气的小狐儿不再畏寒,不再受冷。

如今却是为了这份他沾沾自喜的惊喜,让长鱼姣承受了更多的苦难。

平生罕见,朝瑾眼中透出几分茫然来。

怨不得她警惕,疏离,抗拒于他。

良久,朝瑾方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皇后如何处置余下人。”

皇后看着朝瑾从未有过的失态,微微皱眉,她亦心疼长鱼姣遭此大罪,却仍旧心惊皇上为其对明贵妃处下的惩罚。

废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

瞬息之间,皇上就将盛宠多年的明贵妃,最令人乐道的两样无上恩赏夺去。

“和修仪禁足三月,德妃......禁足一月,永宁宫宫人杖责三十。”

皇后对其余人的责罚皆无半分心虚。

即便和修仪禁足三月,会致使她错过年宴,将年宴的大封也一并错失。

只有德妃育有三皇子,此事又非她主使本不该有所责罚。

可皇后只要一看见永宁宫地面上那淋漓的鲜血,内疚与自责就让她无法保持公正,将作壁上观的德妃一并处罚了。

朝瑾听完皇后所说,眉心微皱,皇后以为是为了德妃禁足一事,正想开口,却不妨听得一声,

“轻了。”

在皇后微有诧异的目光中,皇上下了今日第二道旨意,

“和修仪贬作婕妤。”

“贵妃禁足一月,永宁宫宫人杖责五十,今日入殿伺候的几个,赏,裂足之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浑身颤抖。

何为裂足之刑,这本是草原上面对叛徒奸细的重刑。

受刑者双腿平缚于地,牵烈性成年马匹,猛踏之足粉碎!

其受刑者往往是生疼之死,后宫中从未有过如此刑法!

皇后错愕的启唇,欲说什么,却只看得皇上侧眸冷漠的眼神,

“喜欢让朕的珍嫔跪,朕便准他们永世不跪,不当谢恩吗?”

朝瑾已经无心去想,将长鱼姣双手束缚,按跪在那些碎瓷上的人是谁。

也不想再纠结是否合乎情理。

他此刻心中燃烧着名为愧疚的怒火,总要有人为此承担。

“你,看着贵妃观刑。”

被指到的曹珠脸色骤白,惊恐之下险些跪倒在地。

被身旁的暮风扶住,曹珠才呐呐的应是,失魂落魄的走向永宁宫。

皇后明白,这是皇上的警告。

警告曹珠,认清楚主人。

也在警告她,不要妄图利用珍嫔。

沉默的收回视线,皇后将目光投到紧闭的朱门之上,小满夏至端着伤药里里外外的跑,片刻后夏至才出来对着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小主问,您是否愿意入内。”

皇后意外的抬眼,没什么犹豫的往里进,朝瑾也下意识抬步,被夏至这个看似腼腆,实则分外忠心的宫女拦住,

“皇上恕罪,小主她......”

朝瑾的脚步顿住,他知道。

她不想见他。

漠然退开半步,朝瑾郁结之中本想离开,却在转身那一刻听得屋中传出断续委屈至极的哭声。

那哭声听得朝瑾心中一片酸楚。

不由自主的碰了碰左耳上属于长鱼姣的耳坠,微凉的玉石让朝瑾觉得这个冬天,分外寒冷。

他为何在长鱼姣直言忧心后,不多分出一份耐心看顾她。

又为何在允诺他之为她撑腰后,让明贵妃如此折辱她。

永宁宫中,她满身狼狈,却执拗起身的姿态被深深烙进朝瑾脑海,那双清凌凌的眼中满是冷然疏离。

是骄傲被折后,仅存的尊严驱使她不肯将跪地的折辱模样显露在他人眼前。

是倔强的小兽强忍痛楚,也不肯显露半分的脆弱。

或许也不是。

听得屋中自皇后入内后,迸发出的呜咽哭声,朝瑾方才苦涩的笑起摇头,

“白榆,她怪朕。”

所以她把所有的温情和信任尽数收回。

不肯在他跟前哭,也不肯在他眼前呼痛。

屋中,自皇后入内,长鱼姣便如乳燕扑怀,埋在皇后怀中低低啜泣,哽咽中,万分委屈的问道,

“娘娘,娘娘,妾好痛。”

被包扎掩饰的双手虚虚抬起,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盯着长鱼姣看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声,

“珍嫔,你看不出本宫是刻意晚来吗?”

长鱼姣拧眉扁了扁嘴,旋即又吃痛的嘶了一声,随后才摇摇头,

“娘娘来救妾了,不是吗。”

早与晚,你来了,不是吗。

一个救字,让皇后心里泛起数不清的波澜。

自昨夜珍嫔御前邀宠的消息传出,她就猜测,是贵妃生辰宴在即,而珍嫔束手无策,才选了最笨的一种。

她猜到了明贵妃今日会不愉,为此早早安排了丽贵人,在必要时,推珍嫔一把。

平日她都可以不在意,可她没办法接受冬月十七这日,后宫一派欢声。

那将置她的衍儿于何地?

可她没想到珍嫔会因为皇上的一言而急切起身,不需要她的安排,自己撞上了和修仪。

更没想到,她说着等半个时辰,实则只是晚了一炷香的功夫,却依旧让珍嫔蒙此大难。

望着长鱼姣依赖信任的眼神,皇后竟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心中生尘,如何敢与她对视。

最让皇后心生愧意的是,如若重来一次,她或许,依旧会如此选择。

轻叹了一声,皇后拂开长鱼姣因为哭泣而黏在面颊上的青丝,微微一笑,不再是从前刻板精准的笑面,

“睡一觉吧。”

长鱼姣大早折腾了这么一通,确也倦累,便乖巧的点头合上眼。

只在迷蒙睡去时,长鱼姣仿佛感受到皇后在她后背轻拍,温柔的小调是她早就遗忘的幼时听惯的歌谣,

“上高楼,天上走,白云飞过,握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