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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现实里,第一次看见这样特别的人。

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纤细的手指捏着书页,头发垂在身后,侧过头,秋日里的暖阳包裹着天,空气中丁达尔效应带来光线变化。

她就是那样静静坐在那里,足以美成一幅油画。

少年春心动,刹那即永恒。

“阳阳,你可看了,这是你娘对比了好几次,抢着从麻子手上买回来的,给你当媳妇,绝对不丢份。”

祁阿公站在门口,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看着他眼睛发呆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妥了。

“可是,爸爸……”祁阳涨红了脸,眼神闪躲。“我还小呢。”

“小啥小?19了!燕窝村还有那16就当爹的小子,早栽树早乘凉。别像你爹我,都快60了,你还没长成人。不开窍!”

“那也别那么快办事,我要跟她谈谈。”祁阳还是决定,先问问少女的意见。

“成。你好好谈。”

很快屋里只剩下祁阳和李三月了。祁阳走上前,想握手,又觉得奇怪,最后只好拿了自己的一本书翻着。

“我叫祁阳,你呢?”

“李三月”

李三月站起身,平视着祁阳。他能看出祁阳还保留着一分少年人单纯的心态。

“那我们以后就是……”祁阳斟酌了下用词,才开口接着说“男女朋友了。”

“男女朋友的事,先放下。”李三月皱着眉“祁阳,你想考A大是不是?”

祁阳点点头,他的每一本书扉页上都写了A大两个字,李三月翻过他的书,知道了也不足为奇。

“A大在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是689分,一共录取了3800人,除了本省的,外省考生只录取了2800人。而这2800人里面,你所在的Y省,你知道录取人数是几人吗?”

“0”

“对,0人。以你们Y省的师资教育力量,以及你现在所在的乡镇高中,你觉得你能有几分把握去考入A大?”

“高考,说是独木桥也不为过。能安稳的走过去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能走入全国顶尖学府的,除非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那么更多的地才,都是拥有了绝对的教育条件,比普通人有更多模考战术,知识拓展,思维训练的人,才有机会进去。”

“而我,就是A大在读大四的学生。你是要一个躺在床上的尸体,还是要一个能辅导你考上A大,实现梦想,跨越阶层,离开燕窝村的助力机会?你想好了再做选择。”

李三月说完一长串话,坦然自若的靠在椅子上,长日光阴,他在赌这个少年,情欲与前程,哪个在他心里更重要。

几乎三分钟那么长的时间,祁阳都在思考,而后,他看着李三月:

“我想要去A大!”

少年声落地可闻,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要从小山窝里飞出去,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所有的心动,眼前的享受,都建立在梦想完成的基础之上。

功成名就后再享用果实,远比一无所有时更加志得意满。

李三月长出一口气。

中午饭,李三月和祁阿婆在房间里吃,桌上碟子里是鸡爪鸡头鸡脖子加一大堆土豆块。至于鸡身上好肉部分在外间,三个祁家男人享用。

李三月没动鸡肉,只吃完了盛给自己的米饭和一点青菜。

重男轻女,即使是受过教育的祁阳,也有所影响。他不会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喜欢的女生吃鸡身上肉少的部分,不能与男人坐一桌吃饭有什么不妥。

家里的两个鸡腿,自然而然都是给他吃的。从他开始吃饭时起,就成了家里默认的规则。

祁阳这次回家可以待一天半,今天是周五,等周日下午他就要出发回去镇上住宿了。

因为燕窝村地势陡峭,位置偏僻,所以祁阳都是一个月一号回来一次,十五号回来一次,拿一些钱和换洗衣服。

下午,李三月叫祁阳拿出自己最近半年的模拟试卷,打算花一天时间,看出祁阳的缺漏在哪里,然后针对性的进行补习。

李三月看着课桌上满满一堆的各科试卷,有些头疼。

大概他骨子里,还是个不爱学习,乐于享受,得过且过的性子?

晚上睡觉时,祁阳趁着爸妈睡着后出去跟祁天睡,李三月独自睡在床上,第二天天没亮,又跑过来,坐在椅子上看书。

祁阳有些固执,李三月在他看来,现在的角色定位是补习老师,那么就只能是老师,那些小心思,都打算放在半年后再说。

白天,偶尔祁阳看书累了,就会应李三月的要求,牵着他脚上的链子,带人在村里周边逛一下。

燕窝村就像是树立在悬崖上的一个燕窝一般,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其余都非常荒僻峻险。

村里女人很少出门,大部分都在家里做事,很多人和李三月一样,脚上还拴着链子。那些没有链子的,脚上链子没了,心底的链子一直都在。

她们未曾产生离开燕窝村的想法,像融入本地人一样,坐在槐树下缝衣服,纳鞋底,摘菜等,也会聊几句家常。

祁阳牵着李三月走过时,听到她们在谈论。

“我是男人花了两万买回来的。可贵了。”

“我那是十多年前,2千,也不比你两万少了。”

“如今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不经花。”

“是呀,祁阿公家那个才是贵嘞,花了十万!那可是十万!”

“那有什么,祁天会找药材,三年前找到的野山参,最少卖了五个数嘞!”

“还是她命好,长得好就是好,祁阳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仔!”

祁阳听到这里,拉着链子的手不自觉捏紧,背也挺的笔直,似乎挺的再直一点,就称得起这些女人议论的有出息的他。

李三月扭头瞪了这些女人一眼,对她们竟然对此产生比较嫉妒而感到无语又可悲。

女人,对自己的定位竟然靠男人来体现!她们本可以在自己家乡,有自己的学业,事业,自由恋爱,成婚生子。而不是被人买卖,经过殴打后,留下来的都是驯服了的绵羊。

因为农场主对哪头绵羊更偏爱而争夺比较,多可笑呀!

李三月想要离开这个已经全部被毒化了的地方的心,越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