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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宴书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分明,就是要让蓝望舒自己面对世家的压力,至少他不会在明面上有什么太多的帮助和扶持。

蓝望舒的眸子晃了晃,抿了抿唇,缓缓跪在地上。

“恭送陛下。”

陈宴书没动,垂着眸子看了蓝望舒一会,他的手指在袖子里面捻了捻,面上不露声色。

蓝望舒的心中自然是有不满的,只是这一切都是自己要搏的,能改变陛下的主意和谋算已经算的上是难得了,如今也算能接受,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她固执地垂着头,看着地面,挺直脊背,顶着陈宴书的目光。

来福在旁边看的心里都跟着着急,这算什么事,真是两个固执的主,谁都不愿意想让。

陈宴书似乎是被气笑了,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踱步离开。

蓝望舒一直跪在院子里面,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她才缓缓直起自己的身子,看着漆黑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洛尘一向敏感机警,从洛尘宴书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贸然出现,他太弱小了,会给蓝望舒添乱。

少年穿戴整齐,手中抱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一盏小灯笼握在他的手中。

“姐姐。”

他蹲着身子,把披风披到了蓝望舒的身上,看着少女有些荒芜迷茫的双眼,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蓝望舒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动眸子,把视线聚集在蓝洛尘的身上。

“洛尘,你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了,姐姐擅自决定搏一搏,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几句送你回家。”

蓝洛尘的心里咯噔一下,在他的眼中蓝望舒一直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形象,不管是对谁,对什么人,都会当断则断,果断出手,还是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就像是迷路的羔羊,她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 姐姐,很危险吗?”

“和所有的权贵作对,算危险吗?”

蓝望舒歪了歪脑袋,伸出一只手捋了捋蓝洛尘的发丝。

“姐姐会怕吗?”

“我啊,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你们若是跟着我选择的就是风险很高的一条路,成了,那就是康庄大道,败了,就是尸骨无存。”

这些事对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怕不怕的,她在哪都是一样的,都是孤身一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努力掩藏自己是个现代人的痕迹,甚至功劳都不敢拦到自己的头上,何其可笑。

“洛尘当然是要陪着姐姐的。”

蓝洛尘的目光清明,手上用力握住蓝望舒的手,想给她力量和温暖。

这个时候,就算是蓝望舒也会觉得满腔真心没有白费,她终于展示出了自己柔弱的一面,抱着蓝洛尘默默流泪。

蓝洛尘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慢慢湿了,他的神情也不好看,用力捏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拍拍蓝望舒的后背,然后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直接把蓝望舒背了起来,她不算重,养了一年也就是涨了一点个子,身上还是没什么肉。

两个人交叠的身影被月色拉的老长,慢慢消失在拐角处。

蓝望舒放松了自己的情绪,睡得格外沉,对于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是无语,就是觉得有些没脸见蓝洛尘,太丢人了。

一大清早,就有太监带着东西来家中。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披了件外袍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冷眼瞧着这些陌生的面孔。

“大人,这些是宫里面来的。”

小五凑到她的身边,蓝望舒点点头,她也好奇今天皇帝准备给她些什么。

“这位就是李大人了吧,奴婢是小福子,来福是奴婢的干爹,这些是陛下送来的,陛下说了,这官服暂时先让大人穿着,到时候再换。”

蓝望舒看着红色的官服,点点头,小五打赏了两个银铃铛。

她看着这些衣服直犯难,这怎么看不太明白,这个裤子怎么中间是空的,为什么这裤子两边又是空的。

怎么看怎么别扭,蓝望舒换上了自己的中衣,然后把外面的袍子和配饰戴好,走到了小五的面前。

“小五,你来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的?”

小五左看看右看看,哪里都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大人,这下装似乎是少了一些。”

蓝望舒嘴角抽搐,这大夏天的穿那么多干嘛,她又不能和男人一样穿开裆裤,只能如此了。

“行了,不走光就不错了。”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匆匆忙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口皇帝为她准备的轿子已经安排好了,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袍直接上了轿子。

四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将轿子扛了起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人?”

“就是,凭什么能在这坐轿子。”

“嘘,别多嘴,既然是坐的轿子,那一定是陛下允许的。”

“胡闹,我们国公爷都不行,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鸡。”

蓝望舒通过自己的耳力,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状况,狗皇帝真是一点时间都不给她留啊,直接就给她来个大的。

这是生怕她有所准备是吧,她坐在轿子里面咬牙,外面的西河听的头皮发麻,这又是谁惹她不高兴了。

小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都不敢乱看,看来李大人是真的很生气,陛下交代的一点都没错。

蓝望舒已经上了轿子,当然不会因为那闲言碎语就半路下来,心安理得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昨晚狗皇帝半夜来折腾她,害得她都没睡好,想着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小五听着里面渐渐稳定绵长,还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不用进去瞧也知道蓝望舒是睡着了。

他觉得天边好像飞过了一群乌鸦,就离谱,刚才还气的咬牙切齿,这怎么忽然就睡着了。

想到陛下对于蓝望舒的宽容,他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天呐,他不会被灭口吧,这个可不能往外说。

小五的眼神在相貌英挺的西河身上流连了一会,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命不久矣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哭丧着一张脸,有的时候真的很恨自己长了聪明的头脑,一下子就能透过表面看到本质,真是让人难过。

西河当然注意到了小五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好好拢了拢,把能盖住的地方都盖住,就连护腕都解了下来。

轿子停了,蓝望舒也醒了,她整理了一下官服,从轿子中出来,少年眉眼自带风流,身姿笔直,嘴角含笑,举手投足自带一种不羁。

她的手中拿着象征身份的玉牌,露出一大截冷白的手腕,大红的官服在一堆绿的蓝的青的里面显得格外显眼。

本就外表不俗,现在好了,地位也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人对她的身份很好奇,毕竟能穿上红色官服的可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官,这么年轻的脸,怎么会有这样的资历。

“这位大人,不知道如何称呼。”

一位身着蓝色官服的老爷爷颤抖下巴上有些花白的胡子,他的眼神看起来还算清正,但是蓝望舒知道,这是世家的人。

正常这个级别的让你对她可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也不会贸然跳出来打探身份,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背后有世家的授意,他不得不做。

蓝望舒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朝着里面走去,老爷爷垂下的眸子里面是掩饰不住的阴狠。

他在世家的庇护下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小辈这么下他的面子这个人恐怕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李白了吧。

他不是一个蠢人,这么多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学问,更多的就是因为为人处世,和在官场多年的敏锐嗅觉。

陛下的意思,他们谁能不知道,历代皇帝这些年的重点都是集中皇权,他们的心中也和明镜一样。

只是那么多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成功过,难道如今就想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改变现状吗?

这简直痴人说梦,绝不可能。

陛下真是糊涂了,病急乱投医 ,他的嘴角泛起冷笑,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看着他的眼中的不屑。

那又如何,就算是世家的走狗,也好过宗室的走狗,再说了,他们又比他高贵多少呢。

老爷爷一甩袖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蓝望舒全程由小福子带着,走到了大厅右侧的位置站好,默默闭起眼睛。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流,只要默默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朝堂之中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进来都要瞄一眼蓝望舒的位置。

经历的门口的那一幕,也没有人再上前搭话找不痛快。

陈宴书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参见陛下。”

“免礼吧。”

所有的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除了蓝望舒,陈宴书看着少年的样子眉头挑了挑,这是对他也不满了吗?

“陛下,这位大人是?”

林阁老穿着正红色的官服,带着笑意地看着蓝望舒,上下打量了一遍。

蓝望舒回头一看,眨了眨眼,这个人一看就是知情人,故意把她推出来。

“下官姓李名白,字太白。”

“原来是李白。”

“是那个李白吗?”

“应该是吧,否则那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蓝望舒听着下面的人的窃窃私语,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如玉如树一般地站在那里。

“原来是李先生,怎么见到了陛下也不跪呢,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位大人贵姓?”

蓝望舒正对着林阁老,面容干净,嘴角微扬,看起来似乎是虚心请教。

“这位是林阁老。”

一个满脸严肃,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蓝望舒瞄了一眼他的官服,原来是户部尚书,她冲着对方点点头,算是明了对方的身份。

“林阁老,李某初来乍到,实在是不知道哪里惹了林阁老,居然说出来这么恶毒打的话,非要给李某扣上藐视皇权的帽子,陛下知晓下官为人自由不羁,特许不必跪下见礼,还请林阁老明察,李某还未及冠,受不起惊吓。”

林阁老的脸色难看,嘴唇用力哆嗦,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胸口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体面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被这样冒犯过,更何况他们的文人风骨也不喜欢把事情说的太明了,都是说一句留三分,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林阁老越想越气,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不崩裂,艰难地笑了一下。

“李大人言重了,不过是想提点两句罢了。”

“林阁老这话下官可听不懂了,下官是陛下亲自封的太子太傅,自然是要 忠于陛下,忠于大昭的,就算有什么需要提点的,也得听陛下的意思,怎么论也轮不到林阁老吧。”

林阁老脸上的假笑都要挂不住了,脸色越来越青,上首的陈宴书看着心情不错,差点就笑出声来。

他用咳嗽掩饰了两下,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没想到这个蓝望舒还真是有些特别的法子,果真是有奇效。

“好了,李白,怎么能这么和林阁老说话呢,林阁老可是大昭的肱股之臣,你太没有礼貌了,快给阁老赔礼道歉。”

蓝望舒这次面露惶恐,退后了半步,十分给面子地朝着林阁老弯腰行礼。

“得罪了,林阁老。”

她的姿态做的很足,但是言语之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语气十分平淡。

林阁老知道这是陛下看重的人,既然李白道歉了,他就只能受着,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的心中再有不甘,也不能再明面上使绊子。

“哪里的话,都是我心直口快了一些,让李大人误会了,日后还要共事,李大人年轻有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林阁老说的是,我这般年纪,总是比您要走的路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