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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玲珑小宴席 > 第111章 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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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盛京雨水充盈,细雨涤荡在御街上空,洗净了行人络绎的青石板路,也洗净了达官显贵的高墙飞檐,最后飘飘落到没有擎伞的行人头顶。

登闻检院前,前来求情的剩员已然跪了不少,这些剩员都是跟随江焉阑上过南钺战场,因伤退为剩员的军兵和家眷。

其间跪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双鬓有些微白的中年男子,男子面颊干瘦,但狭长的双眼炯炯有神,他身穿单薄的青麻布衣,全身上下打理得十分整洁,他跪得脊背挺拔,只是左臂的袖子空空当当,令人好奇侧目。

“段军头,您已在这跪了两日了,快快起来吃些粥食吧,不然倒下了可怎么办?”一位年轻剩员端着白粥走到他身后,右眼上绑着白布条,依稀可见布条下露出的可怖疤痕。

段军头黑白相间的发丝被雨水淋湿几许,他却置若罔闻,只摇头道:“不用,少将军还被关在狱中,我若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圣上怎会看到诚意……”

独眼剩员叹了口气,放下粥食,在段军头身旁一道跪下了:“段军头您说得对……那我也不吃了,当初在南钺,我随少将军深入南钺复地被埋伏,南钺兵的长枪戳瞎了我的眼睛,还是少将军及时赶到,救下我一命……”

“谁又不是呢。”段军头闭了闭眼,眼前出现哀嚎遍野的战场……

那一日,他奉徐将军之命,带着手下十几个精兵去往前线支援,战场上刀剑无眼,南钺兵又多是年轻力壮之士,他一个不慎,被身后偷袭的南钺兵砍掉了左手,危急之时,那个看起来冷漠无情的年轻将军在前方血战,杀出一条血路后,竟在骑马狂奔之时不忘将奄奄一息的他拖到马背上。

段军头当时失血过多已然没有命回去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抬头对那年轻将军劝道:“少将军,把我放下吧,我活不久了……会拖累你的……”

那位少将军年轻的面容上都是血,却牢牢抓紧缰绳,昂首望向归路:“我说过,我会带你们回去。”

段军头活下来了,回盛京之后,他和一众伤员被安排到了军中后勤养马。

前不久他休沐回到家中,竟然又收到了将军府上送来的慰问礼,这让他如何安心视而不见这位少将军入狱?

如今跪在此地的大多都是当时被少将军救过的伤员,就算是没有慰问礼,他们也不会忘恩负义。

段军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抬头看向天。

那么好的少将军,老天爷该是有眼的。

审刑院尽头的大牢内,鞭刑抽打在肉身之上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奇怪的是如此重的刑法,却没有听到人的惨叫声,不多时,“吱呀”一声,牢门开了,三个皂隶从劳内走出来,当头的皂隶手中捏着三指粗的鞭子,慢悠悠走在前头。

“头儿,这可是先前御前的贵人,这么打,不会出事吧……”

“上头下得令,你管那么多呢,这少将军再大,还能大得过太子殿下,和安远侯大人?”

被这么一呵斥,那质疑的皂隶缩了缩头,原来是太子殿下和安远侯下的令啊!听闻这少将军此前是太子殿下从南钺战场提拔来的,如今却因出兵西凉之事不合,一招被太子殿下抛做弃子,连审刑院的皂隶都能随意鞭打了,谁不说一句虎落平阳……

但成王败寇,怪不得谁。

审刑院的大牢重归于寂,暗沉的落日从牢内地上渐渐染到草榻上的身影,玄色宽袍已然被血污玷脏,夕辉拂过如玉般俊美的面容,如同凝上了一层冷霜,他闭着眸,呼吸绵长,仿佛只是睡着了,但无端让人觉得,他是一触就碎的金贵宝物。

不知过去了多久,“吱呀”一声,牢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几日不见,江少将军怎这般落魄了?”一声低沉的嗤笑从牢房门口传来。

江焉阑未睁眼,他枕手而席,薄唇亲启道:“珩王殿下今日怎有兴质大驾光临审刑院,原谅焉阑受了伤,无法迎驾了。”

珩王一身暗金走线黑色杭绸箭装,颇为低调,他走近了两步,审视的目光从地上的血污缓缓扫过,停留在眼前人经过鞭刑的脊背,和润的表情一变,忽地冷然笑了声:“江焉阑,良禽择木而栖,你如今还有机会选,起码本王能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江焉阑默然不语,仿佛在思虑。

珩王并不着急,身后的侍卫抬了太师椅放在他身后,他悠然坐下,居高临下望着草榻上的人。

“你如今身有命案,就为了一个女人?呵……太子弃了你,你以为谁还能救你,还是……你想用西凉二皇子这枚棋子,再杀个回马枪?”珩王的探子从来都是天下一等一的。

闻言,琥珀眸在夕辉中骤然睁开,江焉阑看向珩王:“殿下找到了?”

见他神色大变,珩王心情极好,甚至还想再刺激他一下,“别装得这么惊讶, 难道不是你故意留在长宁府上,引我去找的么?你知太子可能会除了你,就故意设了这个局,等我入局,好救你一命。”

江焉阑静静听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才沉声道:“如此,那这个交易,不知殿下是否觉得划算?”

“交易?说笑了,我来这里只想知道,二皇子带来的东西,你藏去了哪里。”珩王试探道,“二皇子不可能孤身潜逃,定然带了些什么来,许是……西凉皇庭的把柄?”

果然,珩王浸润朝堂多载,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从他在长宁府上找到二皇子开始,就知这一切都是江焉阑故意设下的局,太子要除人,那么能救江焉阑的,只有珩王。

但珩王从未打算要救江焉阑。

拉拢江焉阑是好,但更好的,是这种忠烈正直之人在朝堂上彻底消失,他能叛了太子,何不能再叛珩王?过刚易折,他只能当一枚棋子。

江焉阑已然猜到珩王的心思,却只是沉沉道:“殿下,西凉二皇子的确带了把柄而来,但焉阑只是心系百姓,想必珩王殿下只比焉阑更甚,焉阑别无他求,只希望殿下能利用二皇子彻底制衡西凉,灭了……西凉皇庭的势。”

“本王自然为百姓生,为百姓死,少将军且放心。”珩王一笑,江焉阑到底年轻气盛,不知朝堂的硝烟比战场要盛,天真罢了。

帝王心术,若是为了争权,黎民百姓又算什么?他和太子一样,要的是这天下。

西凉擅养兵,只要争得了西凉皇庭未来的扶持,未来……且看。

江焉阑抬眸,看向天窗上最后一丝落下的夕辉,他想到了在记忆中已然面目模糊的父亲,正直忠烈的江大人,终成为朝堂硝烟中的一粒尘埃。

不知父亲在死前时,珩王有没有如这般前去奚落?

江焉阑笑了笑,但他始终不是父亲。

……

西凉二皇子是带着西凉先皇秘密精锐的虎令潜逃出来的, 只要大荣派人护送他平安回到西凉,与这支精锐接头,局势很快就会变。

珩王从江焉阑这要到了想要的东西,带着护卫快步离开了审刑司。

他做了捕螳螂的黄雀,虽不打算救江焉阑,但依旧承诺会放他一命,至于太子会如何处理江焉阑他不在乎,布局西凉战事才是眼前唯一要事。

此时此刻,徐嫣儿给了女使一笔份量极重的银子。

她记得,前年徐远礼玷污了一个员外的正头娘子,良妇发了疯,差点投井自尽,可员外被侯府权势所镇,就将此事压了下去,听闻后来良妇怀孕产子,一直被关在后院,生怕良妇去敲登闻鼓。

还有一个姑娘,是五品芝麻小官的女儿,那小官的女儿到福泽寺上香,被同去的徐远礼看中了,人未出寺院就被玷污了,那小官同样被侯府派了管事去威胁,今年升了四品,对外称女儿得了重病,被送回了老家,但据徐姨娘所知,那小官的大娘子为此大闹了一通,迫不得已小官强行将母女都送去了乡下。

徐远礼是个人渣,这样的事还有许多件,此前虽都不是徐嫣儿经手处理的,但侯爷在处理时并没有避着她。

“玉兰,你拿了银子,去找些人,将那良妇放出来,再去乡下把被徐二郎玷污的姑娘接到盛京城中好生安顿,劝慰她们去敲登闻鼓。”

名叫玉兰的女使应了一声,收下了银子,转身欲出院子,却又被徐嫣儿叫住了,“等等,你再拿些银子,找些牙婆、乞丐,多给些,让她们去街头巷尾散播徐二郎的丑事,再陪着被玷污的姑娘一道去登闻检院闹一闹,闹大些才好。”

玉兰是个机灵人,遂又问道:“不如,奴婢再找些精壮的汉子跟着,以免打起来,伤了那些姑娘。”

徐嫣儿笑了笑,“要得,你去办便是,回来了重重有赏。”

“是。”

玉兰退下去了,徐嫣儿想到这几日好戏要开场,不由得心头松弛,饮了半口茶,忽而想起今日孟上月派人来下了帖子,让她去国公府上聚一聚,她起身换了一套金线芍药蝴蝶纹长褙子,让人备了马车和府礼,出门了。

这阵子国公爷公务繁忙,日日早出晚归在宫中办公务,孟上月就在自己院子里连吃了两日鲜辣拨霞供,今日是第三日。

徐嫣儿还未进院子,远远就闻到了那股牛油香。

“哟,姐姐这是一点都不厌食了?”人没到,打趣声先到了。

孟上月正在调锅底,用竹筷子沾了一些觉得味道不够,又往里放了一些辣料进去,照着若星给的配方,加入了猪骨和鸡骨熬的高汤。

“不厌了,其实我只是讨厌盛京菜,吃什么都齁甜!嫣儿,你不知道,我在春花宴遇到的那个姑娘真是个妙人,她不止给我送了辣料,还送了许多蜀地的小吃来,真是深得我心。”

徐嫣儿坐到桌案前,试探道:“姐姐不是说那几个姑娘是四司娘子吗,眼下,姐姐不是要举办生辰宴了,何不用自己心仪的四司?”

说到这事,孟上月面露愁容:“生辰宴的事……我一向做不了主,那是珩王的人。”

“倒是的,珩王得罪不得。”徐嫣儿心下叹道,她只能帮到这儿了。

锅里沸腾了,孟上月迫不及待往锅里下肉,想到这几日与那四司娘子互送礼之事,会心笑起来:“不过那姑娘蕙质兰心,我着实喜欢,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国公夫人,她只当我是个平人家的夫人,好玩得很呢。”

那是因为你傻啊!徐嫣儿只觉自家姐姐当真还是和少女一般天真,被人哄得团团转,好在若星的确讨人喜欢,她也乐得不拆穿。

想到这里,徐嫣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太清观一事,难不成……也是那个机灵丫头故意引她去的?若不是要去福泽寺,她根本不会想着顺路去一趟!

越想越觉得,自己也该是入局了。

徐嫣儿心念微动,她倒要看看,这个四司娘子如此用心良苦布局,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