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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玲珑小宴席 > 第80章 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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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月倾泻林中,勾勒出那几个林间人的身影。

若星趴在都上,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闪着刺眼光芒的金弓,握着金弓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背因为用力而显露出横生的筋骨,再往上看,她便被一粒琥珀蜜樱的耳饰晃了眼。

她小口喘着气,抬起眼,努力望向金弓的主人。

许是刚才射杀两人的戾气还未散尽,他整个人笼罩在月色中,气质清冷而妖冶,江焉阑丢下金弓,向前走了几步,弯身半跪在她身旁。

身旁响彻痛苦的呻吟声,若星被惊醒般,愣神看向地上鲜血如注的刺客,恍然间,一支温润的手捂住了她的眼,教她看不见那滩污秽。

她抬起眼眸,浑身脱力躺在草丛间,被他居高临下的眼神裹住,发麻的唇角终于找回知觉:“多……多谢,少将军相救……”

看清她的伤势,江焉阑眸色幽深了几许,伸手扯下身上的斗篷裹住她,在若星愣忡间,只觉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将她一把从脏污的地上抱了起来。

她哆嗦着,被笼在宽厚的怀中。

不敢逾越,却被吓得不轻,还未挣扎就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若星被一阵柔和的香味唤醒,她记得这香的味道,是千金一克的灵犀香,雪中春信。

猛然睁开眼睛,她看见眼前的软帐温香,还未回过神来,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素衫女使端着药汤走进来,抬眼见她醒了,眉眼一惊。

“姑娘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若星有些无力招架,她坐起身来,抬手捏了捏额角,看到自己手腕上还有两道被绑后留下的深红色伤痕,她疑惑道:“这是哪里?”

那女使笑道:“姑娘,这里是将军府。”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

果然不是做梦,真的是江焉阑救了她……

女使说着,将药汤放到桌上,而后道:“姑娘先喝了药然后歇息一会儿, 我这就去禀告少将军。”

若星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女使,“不用,我已经好了,我的衣衫在哪里?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谢少将军……”

此前她才差点毁了江焉阑的名声,现下又是惊鸿初赛前夕,还是不要给人添麻烦的好。

“不可,姑娘你走了,奴婢没办法和少将军交代的……”女使有些为难,强行扶着她重新躺下便匆匆关上门离去了。

交代?

若星缓了一会儿,脑子清明起来,是了,黑市是军中的管辖范围,她一个无辜的平民百姓在黑市差点被绑杀,如若报官,那也是报到江焉阑这,他需得管的。

头还晕眩着,她有些破罐破摔地倒在枕上,回想着在黑市的一幕幕,想不通为什么会忽然有人要杀她?

昏迷之前,她记得,江焉阑留了一个刺客一命。

算了,她得先好起来才有力气去问,起身拿过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她苦得一只眼睛闭起来,另一只眼睛忽而瞥到——案上静静放着一盘色泽鲜亮的樱桃煎。

若星捻起一个樱桃放进口中化苦味,心道这人果然很爱樱桃煎,连客卧都如此随意的放着,和她的口味倒是挺像的。

喝完药,她看到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月白襦裙,她放下碗,上前拿过襦裙换上,刚系上裙带,门外就传来了笃笃地敲门声。

“宋姑娘,身体好些了么?”

若星上前拉开门,烛光映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她立刻低头欠身行礼:“少将军。”

江焉阑的琥珀眸在她身上短暂梭巡,见她已穿戴整齐,脸色不再苍白,精神似乎也不错,于是不客气地迈入房中,“药喝了吗?”

若星愣了愣,乖觉回道:“喝了,少将军救命之恩无以言……”

“我只是顺道路过,不用谢那么多次。”江焉阑抬手打断她的再次道谢,像是有些听厌了。

他回过身问道:“昨夜黑市之事,我本留了那刺客一命,但抓到时那刺客已服毒自尽,宋姑娘对此事可有头绪?”

若星摇了摇头,想起昨夜之事,她还觉得浑身发凉,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分析道:“不知我在何时惹了这些人,不过……如果是刻意针对我的,这次没有杀掉我,也许还有下一次,或许可以等一等,顺藤摸瓜。”

“敢在我的管辖地无故杀人,真当该死。”江焉阑的眉眼霎时凝上冷霜,“这件事我定会追查到底,你不必担忧,这阵子我会先派人护着你。”

若不是当时太过生气,他应当把那两条狗命都留下来的,要是查到主谋之人是谁,他定让那人不得好死,喂狗都轻了。

“有少将军在,我不担忧。”若星诚心道。

江焉阑能救下她把她带回来,她已经从心底觉得这位少将军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将军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话音刚落,一声“咕噜”从若星的腹中传来,她脸颊微红,抱着肚子默不作声,意图掩饰过去。

江焉阑唇角微勾,侧过眸:“我有些饿了,你若是想谢我,不如陪我吃夜食罢。”

若星微怔,总觉得……每次遇到这个少将军都有些出其不意,除了……在黑市里射杀刺客之时,浑身戾气的那个他,其余时候,哪里都不像别人口中的“冷面阎王”。

“少将军想吃些什么,不如我来做吧,我做菜很好吃的。”她笑吟吟地主动请缨。

江焉阑垂眸想了一会儿,淡声道:“鳜鱼粥。”

此时还是深夜,她本想说自己去厨司做好再亲自端到江焉阑房中,但没等她说什么,江焉阑已提着灯, 亲自引着若星往院中的小厨房慢步而去。

若星抬头看着院中光景,想着包打听的那个女子果然说得不错,将军府中一步一纱灯,灯烛将这院子燃得都有了些许暖意。

一路上都没遇见小厮女使,到了小厨房,若星跟着江焉阑迈进去,偷偷歪头,越过他宽阔的肩背看向灶台,小厨房内依旧没有下人,但灶火还烧得很旺,灶台上放着处理好内脏的鳜鱼和切好的葱姜,已然只等着下锅了。

江焉阑将宫灯放到角落,回身凝着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少将军你坐着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若星麻利地用丝绢帕子将袖子绑起来,将锅架在灶台上,江焉阑就静静坐在案边,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支在侧脸,眼眸盯着那小锅若星熬煮的鱼粥,闪着一点碎光。

丝毫没有半分活阎王的气息。

若星打开木柜,看见一些鸡蛋和菘菜,顺道拿出来洗干净,放入甑中做菘菜蒸蛋,然后看见地上的一个木盆里还有一些蛤蜊,也一并洗干净丢进粥里。

她记得这鳜鱼粥在扬州被人追捧称道,还是因为她在探微院做了一次丝线鳜鱼。可惜现在没有丝线,不能给少将军露一手了,好在味道是不会变的。

煮粥的间隙,若星大着胆子看向江焉阑,忍不住说道:“河鲜到底还是寒凉,少将军还是少吃些的好,平日里可以让厨司多煮些鸡丝粥或者羊肉羹,能补一补气的,对您的身体才好……”

江焉阑那双闪着幽光的琥珀眸微微掀起,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下,若星心下莫名一跳。

下一刻,却见江焉阑忽地笑了下,声如清泉:“宋姑娘,黑市里的人跟你说了什么,说我体虚?”

“你怎么知……”若星咬了咬唇,堪堪止住话音。

江焉阑饶有兴致地将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尽眼底,“黑市是我的管辖之地,自然无所不知。”

若星能屈能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为了惊鸿宴,并无其他意图……”

江焉阑指尖轻轻敲了几下桌案,并没有如想象中让对她如何,而是慢悠悠道:“你有何想知道的,不如当面问我。”

啊?若星不敢置信地抬头。

“……你不会罚我吗?”

江焉阑微微挑眉:“什么时候罚过你?”

也是,她几次闯进问星轩,还把他认作小倌,事后都没有怎么样,如果他真想封她的口,直接拖下去就行了。

鱼粥“咕嘟咕嘟”,煮得扑了出来,若星连忙掀开锅,拿了碗将煮好的鱼粥盛出,然后殷勤地在他手边放好筷子和瓷勺。

她转身去拿刚刚顺手放在甑中的菘菜蒸蛋,回身时,恰巧看见江焉阑蹙着眉盯着手中的筷子,而后放下,换了瓷勺。

若星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这一次,他的虎口处并没有伤痕。

她疑道:“少将军不喜欢用筷子么?”

江焉阑下意识“嗯”了一声。

若星不知想到什么,扬了下唇角:“我有个朋友,他也不喜欢用筷子,怎么教都教不会呢。”

她以前手把手教过江白曜很多次,写字也是,可到最后,江白曜还是不喜欢拿筷子,也不喜欢写字。

江焉阑身影微微一僵,并未说话。

若星说完自己也愣住了,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她呆了呆,看向江焉阑,忽而鬼迷心窍一般,问道:“少将军……你既是扬州人,可曾……可曾去过金麟山庄?”

江焉阑慢慢喝了一口鳜鱼粥,久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向上,他眸色沉沉:“并未,我虽是扬州人,但自小在京中长大,宋姑娘莫不是把我认作了他人,是你上次问过的那人?”

若星脸色一凝,并未说话。

“我说过,他已经死了。”江焉阑只是淡淡垂眸喝粥,拿瓷勺的指尖却用力到发白,“宋姑娘不如另寻他人,挂念一个庸碌无能的死人,只会踌躇不前。”

若星定定望他良久,心下思绪翻涌。

她并不气恼他这番话,反而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他若是真死在了南钺,那我往后便去南钺找一找,找到,我才认。”

江焉阑握着碗的手一僵,掀起眼眸去看她,但若星眸色清明,神情淡然,刚才那番话不像是随口一说,仿佛她真的会去南钺寻人。

他放下瓷勺,脸色骤然黯淡,“放下,即是解脱,宋姑娘当如是。”

若星想说放不放下都是她的事,不需要别人教她。

但忽而,转念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唇,乖乖回道:“嗯……这么想来,少将军说的对,其实京中那么多好儿郎,我确实不应该在一棵树上吊死,应当放下才是。”

江焉阑垂下的鸦睫一颤。

最后,却只是沉声道:“我吃好了,宋姑娘吃完早些回房,明日晨时,府里的马车会送你回去。”

若星看着他冷然起身离去,并不挽留,只是深深地望着江焉阑的身影。

有时……心中一旦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阻止不了其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