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设‘腾’得一下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接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马桂花，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马桂花被小儿子眼神看得心头直发毛，反问：“......建设，咋......咋了？咋这个眼神儿？”
“妈，你能仔细想想生二哥大姐时是什么情形吗？”
“诶哟......那得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马桂花微微仰起头回忆，“我记得生他们俩正赶上乱的时候。那一阵敌人四处搜寻gcd的人，日子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老村长生怕几个村子都被灭了，将我们这些妇女孩子藏到小青山深处。他是个心善的，生怕我们几个产妇出问题，找了个宽敞的山洞收拾干净，将接生婆留在我们身边.....”
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候一整个山洞的人尽是产妇，男人不让进。所以你奶既得顾着我又得照看你大哥，一连好多天都闷在山洞中，你大哥吃不好睡不好，吐了好几场。当时我还没到生的日子，你奶看我状态还成，想着带你大哥出去透透气。也是赶巧，她前脚走，我后脚就早产发动了......生完孩子马上晕晕乎乎的睡过去了，醒来就看见你奶抱着两个孩子哄......”
于建设的脑洞彻底打开，追问道：“妈你醒来的时候别人也生了？”
“你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当时那场面像是我给开了个头一样，我正生着呢，其他人全叫唤了......人手根本忙不过来。我那一觉睡的时间长，醒过来有好几个人都生完了......”
“也就是说......妈你也不能完全确定我大姐没被换过？”
如此直白的话震惊的老两口一时间忘了动作......
马桂花确实对于金花恨铁不成钢，一度质疑过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四六不着，和老于家谁都不像的种。可她真的没有动过孩子被换的念头......
她磕磕巴巴道：“建设啊......你二哥和大姐刚出生用的是咱家的包被呢......”
此刻的于建设很冷静，“妈你说你生完孩子就睡过去了，还说其他人都有动静忙不过来，那就代表着顾不上派人去叫我奶，我奶是在孩子出生后回去的。趁着你睡过去的空档，想做坏事几分钟足够了。”
一直听着母子两个谈话的于老头终于出声了，声音低沉，“......建设，你的意思是......”
于建设没必要和老两口绕弯子，相片递给于老头，索性直言道：“爸，你仔细看看相片，她和我们家谁都不像。还有她那个性子，说难听些是又蠢又毒。原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今天阴差阳错被提了一嘴，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有蹊跷……”
转头问马桂花，“妈，你还记得当时和你差不多时间生孩子的产妇都有谁吗？”
马桂花心神不定，嘴唇发白，“就咱们附近几个大队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哦......还有！还有个特意从县城跑回乡下避难的。”
于建设皱眉，“你是说城里人跑到乡下，在山洞里和你们一起生孩子？”
马桂花眯着眼睛使劲儿回想，“对！是对姐妹花，和隔壁大队的一户人家是远亲。姐姐是孕妇，妹妹跟来负责照顾她的。我们哪见过穿戴那么好的女人啊，当时和她们住一起还有点不好意思。据说她们家就剩姐妹俩人了，旁的亲戚都想夺爹妈留下来的家产，怕在医院生孩子有恶亲戚来打扰，实在没办法了来乡下投奔远亲来了……”
这副说辞是不是太勉强了……
“你知道是哪户人家吗？”
“时间太久远了，再加上建国以后村子被整合到一起，我还真想不起来是哪家的亲戚。”
显然马桂花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她一把握住于建设的手道，“建设，你老实和妈说。真的……难不成真的……”
她的神情越发激动，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于建设叹了一口气，小心的顺了顺亲妈的后背，“妈，我就是有个想法，是不是真的还两说的！再说，万一是我误会，好竹出歹笋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番话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安慰不好说。
屋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最后还是于老头打破沉默，他沉声道：“建设，换孩子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你去打听打听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爸，你放心，天黑我就去问问。妈，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等于建设走了，马桂花卸了力气靠在墙上，喃喃道：“老头子，你说……咱们孩子不会真的被换走了吧？如果真的被换了的话，我怎么对起那个孩子？”
种种可疑的迹象都在向她表明，于金花的身世确实存疑。
于老头迅速起身安慰老妻，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我的错，你生孩子我没能陪着你……”
马桂花轻微给了他一下，“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怎么怨也怨不到你身上。你那时候跟着老猎人每天往山里送东西够累的了，我还能什么事儿都怪你？”
脑内闪过种种想法，马桂花苦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如果金花是咱们的孩子，未来不知道还要操多少心。如果她不是我们的孩子……”
“那我们后半辈子努力把孩子找回来，加倍对孩子好！”于老头斩钉截铁，他倒是更希望于金花不是他的种。
接着语气一软，“当然，无论金花是不是咱们家的种，我都希望你能将她放下。她那个人，无论你对她再怎么好，也只会抱怨你给她的不够多。”
“我知道……”马桂花每次对于金花没好气归没好气，紧要关头一想到于金花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还是忍不住心软。
相伴大半辈子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于老头比马桂花更了解她自己。或许是男人的天性使然，也可能是他陪伴孩子们的时间少，他更理性些，知道哪种结果对于家更有利。
沉默片刻，马桂花双手‘呼噜’一下脸，强打起精神，“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再说吧！”
说着她的心坚硬了一些，“你说的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金花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当妈的做到我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我们家不能总受她的拖累！”
于老头看马桂花的神色慢慢坚定，转移话题，一只手举起相片甩了甩，“啧，建设丢头落尾巴的，相片放我这忘了带回去……”
准备多走几步将东西送回去，被马桂花一把拦下。
“留着吧，回头我再仔细看看……看看能不能再想起来点什么……”她抽出相片放到抽屉中。
于建设一路沉默着回了屋，开门的动作不由得大了些。
被孟庆萍瞬间制止，她指指侧躺在炕上的于雯雯小声道：“小声点，你闺女刚睡着……”
于建设了然点头，瞬间放轻了手上动作。
“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爸妈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孟庆萍拍着小闺女的后背，低声问道。
于建设侧过头望了望，见于雯雯睡的确实熟，一五一十的将老屋中的事情都说了。
孟庆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整件事更清晰，“这样看来，大姐不是于家人的可能性很大了，毕竟那对姐妹花出现的太可疑了……”
这点于建设颇为认同，“刚才我看妈的神色不对没敢说。如果真的存在换孩子事件，八成我妈当年生的是双胞胎，两个男孩！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两个城里女人为什么会跑到山洞中和一群农妇生孩子……”
孟庆萍拍于雯雯的手停顿一下，跟着轻声补充道：“那对姐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一个男孩。什么在医院生孩子怕有亲戚打扰，估计是怕在医院生孩子有记录。你看，当年她们在山洞中生孩子，事后咱们家察觉不对想找这个人都找不到……”
她思绪渐深，“甚至有没有这个所谓的远房亲戚都不好说……”
于建设双手放在脑后，“于金花最好不是我亲姐。否则我真能撺掇爸妈干出断亲这种事……”
接着自言自语道：“你说，有没有什么手段能测出来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呢？老一辈传下来的滴血认亲，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孟庆萍抽过一条薄被盖在于雯雯身上，不紧不慢道：“这种问题你应该去医院问医生，这方面的知识他们比咱们了解多了。”
“对对对！你说的对！是我想窄了！”于建设一拍脑门，将去医院的事迅速提上日程，“过几天我去医院问问，对了明天回娘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用不用再添点？”
“不用，明天带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左右我娘家在队里，想回去可以随时回去……”
背对夫妻俩躺着的于雯雯震惊再震惊，所以……年代文真被开出隐藏剧情了？！
闭着眼的眼珠子来回转，而且都不需要她提醒，这夫妻俩已经想到去医院问血型的事了？
着实佩服佩服！
冬天的夜来得早，于建设吃过晚饭立刻去二柱子家打听情况了。
二柱子本人从小是于建设的热心小跟班，这次于建设有事情问到他头上，当即‘叭叭叭’得全抖落出来了。
手一拍于建设的大腿，语气高昂，“建设哥，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过一阵找你呢！”
于建设被一掌拍得龇牙咧嘴，“去去去，你手劲儿那么大！还没到初二，你姐没回来，你就知道老张家的事情了？”
二柱子哥俩好的撞撞于建设的肩膀，一脸神秘，“年前赶上去我姐家送东西，回来正好撞上有人去张家了。我知道张家是你大姐婆家，能不帮你注意点儿？下大雪的天我蹲悄咪咪蹲在张家门口，亲眼看完了全程。”
“你说有人去张家了。谁去了？”
二柱子抻脖子望了望门口，确定没有人之后，小声道：“那人在天要黑没黑的时候来的，多亏了我眼神好使才瞅着他的！你别说，那男人面相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我当时还寻思呢，张家咋惹上的呢！我刚蹲下，里面穿出来霹雳吧啦的动静，估计是在砸东西……”
越说越上头，“以张刚他妈的性子，自家东西被砸能不跳脚？等了好久我愣是没听到屋里有人吵吵，等我躲到一边，看见张家人跟哈巴狗似的给那男人送出来了……”
在乡下欠钱，还是欠巨款的渠道就那么几种，于建设问道：“你知不知道红星大队有没有私下赌钱的？”
二柱子的双眼瞬间睁大，“于哥，我还没讲完，你都会抢答了？”
“别贫！赶紧说！”
“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啊！”二柱子挠挠头，“我之前听我姐说过，红星大队有私下赌钱的，规模不小，不过后来被公安同志端了。现在有没有就不好说了……而且，这种地方就算是有，地方隐秘着呢！能被咱们知道？”
了解得差不多，于建设起身准备离开，“行了！是不是都说完了？”
对面点头肯定。
“谢了二柱子，改天我再来找你。我爸在家等消息呢。”
“嗐！这有什么呀！咱俩多少年的兄弟了！”
二柱子满脸热情的将人送到门口。
………
于老头和马桂花盘腿坐在炕上等待于建设的消息……
于建设带着一身寒气直奔老屋，三言两语说清，末了带了自己的想法，“爸，妈。张刚估计是赌钱被下套了，才输了这么多钱……”
于老头瞬间握紧拳头，“建设，你这两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敲门声打断。
“砰砰砰——！！”
于建设大步迈出去开院子的大门，“……二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