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枝被震惊得瞳孔再次张大，“......我看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惨了。本来想着私底下塞给她俩些吃的，看金花那样子就知道平时没少苛待她们......”
“还是先收收你的同情心吧，我怕大过年的你被她们俩盯上......万一她们在你这里尝到甜头之后隔三差五的过来呢？红星大队离咱们大队可不远......”
刘金枝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还是大嫂你说的对......”
她有些不好意思，“大嫂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特别容易心软......”
“......你这毛病得改改了，建党在部队可是要向上走的，迟早有一天你得带着孩子去随军。看别人可怜就心软，以后没准是要吃大亏的！”
马春芬承认双胞胎姐妹确实可怜......
可是可怜的人那么多，她们何必去帮这种不知道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呢！
当时于红霞回来之后就将事情和马春芬说了，马春芬特意让红星大队的熟人注意一下有没有人用她闺女的东西......
果然，等于红霞回于家之后，她丢的头花发卡之类的小玩意立刻出现在红星大队富裕人家姑娘的头上。
马春芬考虑到张家姐妹到底是于建国亲妹妹的孩子，才没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让自家人离张家远一些。
马春芬作为于家的长嫂，男人又是大队支书，脏的臭的事情知道的比别人多。
当年于金花得知第二胎是双胎时可谓是寄予厚望，据说怀孕后期整天躺在炕上养身体，连张母都对于金花好吃好喝的供着。
没生之前言之凿凿的确认于金花怀的是双生子，口口声声她儿媳肚子那么尖肯定是两个机灵的男孩子。
没料到生出来的是丫头片子，还是双倍的丫头片子。这让于金花在张家瞬间成了罪人，一时间连腰都直不起来，月子没坐就被赶着下地干活了。
按着张母的打算，是想将双胞胎姐妹送去走她们七个姑姑走的老路的......
还是张刚思索良久给张母拦住了。他倒不是心软，他纯属是怕于家人找上门。以于家人的性子，外孙女无缘无故没命了，能不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尤其他们家有那么多夭折的女孩子在前，弄不好会找派出所的同志过来调查。
所以哪怕张家如何厌恶双胞胎姐妹，仍是将双胞胎姐妹养活了，就是养活的方式非常随便，可好歹活着不是？
马春芬从自家男人的口中得知，张刚七个姐姐刚生下来就被张母送到小青山深处自生自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七个！整整七个女孩子！估计张家去小青山都要踩出来一条路了！
马春芬将最后一个碗放到刘金枝的盆中，暗搓搓瞟了一眼灰溜溜进门的姐妹俩，抖了抖手上的水道：“一会儿我走了，那姐妹八成会过来找你......”
刘金枝保证似的点头，“大嫂，你放心！你都这么提醒我了，我还能犯傻？”
.........
此时马春芬口中的姐妹俩宛如两只小老鼠一般，缩在墙角一起小声讨论。
张盼娣伸直脖子，左右张望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们，低声问道：“姐，于家表妹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话啊？”
张来娣横了妹妹一眼，“你也太心急了！没几句话就要吃的！倒是再多说两句啊！”
“外面太冷了！风一吹，我身上直打哆嗦......就想赶紧要到吃的回来......”
平时姐妹俩是有分工的。张盼娣负责无意间露出受伤的地方示弱装可怜，姐妹俩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远远低于同龄人，很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再由张来娣负责和可怜她们的人进行言语上的推辞，这样既能显示出她们可怜，又能对外表现她们姐妹俩不是贪心的人......
以往她们使这招无往不利，所以不由得双双轻视于雯雯。认为她们随便说两句于雯雯就会上钩。
哪成想吃的没要到，还被人家指着肚子笑话......
想到这里张盼娣小声埋怨道：“也不知道小舅舅是怎么教孩子的！那么不好糊弄！还是红霞表姐好，我说什么她都信，还会主动送吃的给我，再来点这种傻子多好啊......”
一直盯着马春芬的张来娣见人要离开，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妹妹，“二舅妈现在落单了！你这次要好好表现！她男人是当兵的，有家底儿着呢！手指缝里随便漏出点儿都够我们吃的了！”
张来娣在察言观色方面有几分能力在，瞧出刚刚差点和于金花呛起来的马春芬不好惹，想来这样的人对她们不会有同情心，所以她将目标放到条件好的二房，二舅妈刚刚看她们的眼神可是和那些心善的傻子一样......
张盼娣瞬间来精神了，背过身子将头发柔乱，又使劲按按鼻子，“姐......你看我这样成不？”
张来娣按住妹妹不让人动作，等马春芬开门彻底离开才冲上到下审视张盼娣。
“袖子，把袖子撸起来......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吗？”
张盼娣一向听从姐姐的话，撸起袖子露出干巴巴的手臂，上面并没有伤痕......
张来娣皱眉，“盼娣，还是有伤看着更可怜......”
俩人合作过无数次，完全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张盼娣侧过头，手臂送到姐姐面前，“姐，我知道......你掐吧，我能忍住......”
接着手臂上挨了非常重的一下，胳膊瞬间黑里头红。
张盼娣疼得小声抽气，生怕被正在洗碗的刘金枝听到......
等装扮妥当，她大幅度的哆嗦着身子上前了。
刘金枝将碗过最后一遍水，察觉到周身一黑，抬起头就是泪眼汪汪的张盼娣......
刘金枝：......要不是大嫂给她打过预防针，她真信面前的是个小可怜了......
耳边响起马春芬的耳提面命，刘金枝眯起双眼做出辨认状，语气不确定，“你是......你是来娣？还是盼娣？”
张盼娣局促的搓了搓自己单薄的衣角，语气细弱，“舅妈......你是二舅妈吗？我是盼娣啊......”
指了指身后同样抖着身子的姐姐，“她......她是我的姐姐来娣......二舅妈，我和姐姐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我们俩也是第一次吃饺子......”
张来娣上前一步将妹妹护在身后，作出斥责状，“妹妹！你瞎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咱妈？妈不是说等我们以后嫁人了就能吃到饺子了吗？”
对刘金枝抱歉道：“二舅妈，我妹说话不经过脑子，你别把她说的话当真......”
这时候身后的张盼娣叛逆劲儿上来，“我才没瞎说呢！我......我羡慕表哥有这么好的妈！姐，来了咱姥家我才知道女人是能上桌吃饭的！表哥还给咱俩夹饺子！他一点都不嫌弃我俩！我应该开心才对，可是......我心咋这么难受......”
说着说着掉下泪珠，她倔强的用袖子擦擦。
张来娣心疼的回身抱着张盼娣，“妹，你别难受。姐就是以后认着把自己卖到别人家做童养媳也会保护好你的！”
“姐——！你咋能当别人家童养媳！是我太任性了对不对？”
刘金枝：......小小年纪，演戏是不是过于厉害了？
上一次看见这么好的演技还是大队放的电影里......
刘金枝深感自己不一定是这两位演员的对手，急忙加快手上的速度。
张来娣眼珠转转，见刘金枝还没有表示，拉出妹妹的手臂送到她眼前，“二舅妈......我知道我这么说脸皮厚，你能给我妹抹点药吗？她这上反复好多天不见好......”
张来娣的目的明确，刘金枝不给她们吃的不要紧。只要带她们进了家门，她们姐妹就能趁着找药膏的功夫自己顺走东西。
刘金枝心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贼要上门了？
她仔细盯着张盼娣的胳膊说瞎话：“来娣，我瞧着你妹妹手上没有伤！你可别骗舅妈我！药膏价钱贵着呢，没伤不好瞎涂的！”
张盼娣向前伸了伸胳膊，用手指指伤处，“二舅妈，你看。伤在这儿呢！红这么大一片！”
“这孩子真能糊弄我！你胳膊黢黑黢黑的哪有红的地方？”
后退几步将手中的碗送到柜子中，刘金枝语速飞快，“想你们妈了是不是？她马上就回来，舅妈还有别的事儿呢，你们在这等等你妈哈......”
刘金枝和后面有狗撵着一样迅速遁逃......
剩下两个心有不甘的姐妹，张来娣狠狠盯着刘金枝的背影，“该死的！竟然跑了？！”
张盼娣的欲望没有姐姐重，她在厨房中翻柜子，试图找出有用的东西。
张来娣对于家的咸菜坛子瞧不上眼，“行了，别找了！于家的东西应该都在屋里锁着呢！”
于金花带着两个儿子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了恢复两脸懦弱的姐妹俩，不耐烦道：“你们俩还没回去？算了算了，吃饱了回家干活啊！”
严厉的语气使得双胞胎姐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求救般的望向出来送人的孟庆萍。
孟庆萍装饺子的时候透过窗户扫过她们灰溜溜离开的现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不会随意的同情人，只当作没看见将张家人送走了。
.........
于雯雯回家是最早的。
她拜过年之后揣着满满的糖果瓜子回到家里，兴冲冲的解开扣子，将整个包包倒扣......
“哗啦啦——”
所有东西倾泻而出，里面还夹杂着几个红包。
于建设见状调侃：“诶呦！小不点过年收到不少红包啊！需不需要爸爸帮你数一数？”
“当然不用！我会数钱的！”于雯雯摆摆小手拒绝亲爹，快速将一个个红包打开......
等孟庆萍回来撞见的是满炕的红纸，瓜子和糖果，中间坐着笑得和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女儿。
她也不凑近，围观热闹似的看小闺女炫耀战利品。等于雯雯清点完毕，拿着一叠票子甩啊甩的，得意洋洋。
轻咳一声引起于雯雯的注意，她笑着道：“雯雯，压岁钱妈妈帮你存着好不好？等你长大了妈妈再还给你......”
于雯雯：......来了来了。过年保留节目虽迟但到......
于是于雯雯含泪上交了红包，试图和孟庆萍讨价还价，“妈妈，能不能给我留五毛钱？”
得到小女儿全部压岁钱的孟庆萍很大方，“可以啊！不过咱们大队没有买东西的地方......”
“我知道，可是我想要零花钱嘛。”
“给你......千万不要弄丢了知道吗？”
孟庆萍将手中的钱揣到兜里，想起什么般问于雯雯：“雯雯，来娣盼娣姐姐刚才在院子里和你说什么了吗？”
提起这个于雯雯可不困了，刚刚陈兰花在双胞胎姐妹走后就到了，她根本没时间和爹妈唠唠。
现在正是八卦的好时机，张嘴‘叭叭叭’的将姐妹俩欺负她年纪小，欲对她骗吃骗喝的事情全说了......
于建设听过之后嗤笑一声，凑到孟庆萍身边小声叨叨：“俩孩子可真是我大姐的亲闺女，当年她们妈就愿意玩儿装可怜这套。咱们闺女比我聪明多了，竟然没上当......”
当年于金花趁着于建设小，没少在他手里骗东西，骗到手转头就不承认。
孟庆萍白了他一眼，使劲推开于建设，“孩子还在呢，你能不能注意点？”
于雯雯：......谢谢你们的艾特，我可以当作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