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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考之后呢？”
他向来顺着她意，偏偏这一次，他寸步不让、句句追问。
陈遂意的短发早已吹干，柔顺地贴在脸颊两侧，显得她整个人分外温顺。
可是她的表情却那么冷，丝毫不留有与他商量的余地。
“高考之后……”陈遂意歪了下头，向他许诺，“所有的事情都会回到正轨，阿姨也会回来的。”
她似乎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画面里，陈遂意的眉眼已染上倦意，周栖野张了张嘴，心知应当放她去休息，但是犹豫片刻，他还是执拗地开口问：“那我们还会在鹿南相见吗？”
妈妈回鹿南，那你会一起吗？
你还会回来吗？
许是她的迟迟未接电话令他惶恐，曾经坚定的一些事情如今也要靠反复追问才敢相信答案。
庆幸，陈遂意给了他毫不犹豫的回应。
“当然。”
这一次，周栖野终于笑了起来。
他让陈遂意挂断电话。
在这通电话的末尾，他郑重地向她告别：“陈遂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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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栖野骗了陈遂意。
他答应陈遂意高考之前不再联系，却仍在那天坐上了开往京北的高铁。
出站时，天刚暗了下来。
周栖野什么也没带，身上只有一个黑色斜挎包，就这样孑然一身地踏入了属于陈遂意的京北。
京北太大了，他又该去哪里找到她？
他不知道。
但因为太过想念，他迫切地想要来到她的城市，与她看同一片天空，感受同一个天气……哪怕，见不到她一面。
周栖野和陈遂意之间没有奇迹。
他不可能在偌大的京北光靠偶然找到陈遂意。
最后是妈妈告诉了他，陈遂意会在京北最贵的酒店里举行成人礼，所有入场的嘉宾都需要邀请函，而他进不去。
明知如此，明知可能仍然见不到她一面，明知留给他停在京北的时间屈指可数，明知这样奔波劳累都是一场徒劳，周栖野还是赶了过去。
绕了那么大一圈，他终于来到属于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地盘。
周栖野关上出租车门时，正好看到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从酒店门口涌出。
人太多，留给他的又只有背影，周栖野努力想看清其中有没有陈遂意，却只发现一个弓腰进车门的蓝发少女拥有与她相似的背影，恍惚片刻，却终究没能寻觅到真正的陈遂意。
热闹尽数散去。
刚才拥挤的酒店门口一下子空了下来，露出了那块显眼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是陈遂意。
她应是戴了假发，长发及腰、眉眼弯弯，身着黑色流光纱裙，右眼角用彩笔画了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眉尾轻挑那一瞬，神情孤傲又冷淡，目空一切、嗤之以鼻，宛若神女降临。
周栖野停在了屏幕前。
短短几秒，仅一个表情变化的视频，他记不得自己看了多久。
他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十八岁的陈遂意。
周栖野终于觉得不再遗憾。
他举起手机录下了这个画面，往后退了一步，浅浅笑了起来，然后在无人知道的瞬间，轻声低喃：“生日快乐，陈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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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清欢先认出了他。
离周栖野回程的车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终于舍得从画面挪开视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周栖野？”
周栖野应声回头，对上了江清欢诧异的眼神。
“真的是你？”
江清欢在这，是不是意味着陈遂意也在附近？
周栖野的心莫名乱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头发，抿唇回答：“嗯。是我。”
“你怎么来了？”
显然，对于他的到访，江清欢只觉不可思议。
如此惊讶，以至于她竟然舍得长久地将目光停在他身上，继续与他搭话。
周栖野回答着她，心思却落在不着痕迹地四处环顾，直到确定这里只有江清欢一个人，面上才一闪而过失落，后又转为某种说不清的庆幸，“就……来看看。马上走了。”
失落没有真的见陈遂意一面。
庆幸没有与陈遂意四目相对，被她当场揭穿不再联系的谎言。
“来找遂意吗？”
“嗯。今天不是她十八岁生日吗？所以想来看看。”
因为周栖野的回答，江清欢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那般生动的表情，落在这个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呈现高高在上姿态的富家千金脸上，周栖野莫名觉得有些惊奇。
原来江清欢的表情也可以这么丰富吗？
原来有一天京北的江清欢也会在鹿南的周栖野面前摘下那虚伪又天衣无缝的面具吗？
可那样的神态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她便整理好表情，恢复成最初嘴角噙笑的优雅模样，“那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周栖野摇头，顿了一秒，“但见到了一个背影很像她的人。”
“谁？”
“不认识。蓝色头发，白色衬衫，右耳还有好几个银色的耳钉。”
太像陈遂意了。
于是他在见到那个人的不到一分钟里，疯狂捕捉细节。
都是短发，但陈遂意不是蓝色；相比衬衫，陈遂意更乐意穿白色长裙；至于耳钉，更是无稽之谈。
相似的轮廓，截然不同的气质。
所以周栖野最终叹息，好像她啊，但，终究不是陈遂意。
他的遗憾江清欢当然听得明明白白。
但她此刻突然变得无动于衷，又变回了那个疏离的江清欢。
她说：“可惜了。”
对话戛然而止。
江清欢似乎忽然丧失了与他交谈的兴致，礼貌而敷衍地笑了笑，准备离开。
周栖野却叫住她，在她的注视下犹豫片刻，还是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礼品盒，递给江清欢，笑得竟有几分腼腆，“可以……麻烦你将生日礼物转交给她吗？”
盒子包得很精美，江清欢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没有伸手，“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我得走了。”周栖野没有收回手，眉眼弯弯，少年的心思干净又澄澈，“而且我答应了她，高考之前不再联系，我希望自己对她，永远是守约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该来。”
江清欢咄咄逼人。
而周栖野却挠了挠头，认真地回复：“我只是，不想错过她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如果没遇见你，我会高考后再给她。但……这可能是天意吧，生日礼物果然该生日当天送到她手上的。”
闻言，江清欢陷入了沉默。
她不再微笑，表情变得很冷。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你真的，不去见她一面吗？”
周栖野定的回程闹钟替他说出了答案。
最后，江清欢接下了周栖野执拗递出来的礼物。
只是碰触到礼品盒那一刻，她冷不丁地对周栖野说。
“可惜了，周栖野。
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了解陈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