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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优回头,看见抱着毯子一动不动的李文锦。

失血过多,让男人本就苍白的脸庞如同金纸,他看起来就像陷入沉睡的吸血鬼。

“李文锦?!”

薛优扑到男人身边,喊他的名字,而后者自然无法回应。

薛优把手探到李文锦的鼻子下,惊讶地发现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薛优不死心,又把头靠上李文锦的胸膛,还好,男人单薄的胸膛中仍传来心脏微弱的跳动。

薛优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注意到李文锦在强撑。

她虽然表面上有点嫌弃李文锦,但总体来说对这个临时队友还是满意的。

她一直都希望她们两个能一起活下来,没有理由到了最后一步,反而有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黑猫承诺过,只要李文锦能一直通关,就不会让李文锦死在现实里,只要她能尽快把李文锦弄出去,那这家伙就还能活。

薛优头一次感觉到,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自己头上。

她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冷静下来。

【十、至亲总是关心则乱,但至亲的爱绝非作假。无论多少次,只要愿意鼓起相信的勇气,至亲永远会接住你。】

这条还没生效过的规则,到底和通关规则之前有什么关系?

薛优直觉这是达成通关条件的关键。

薛优努力平复呼吸,继续把自己代入阿南视角。

少年的病情加重,不再上学,而是每天每天待在房间里,坐在窗前。

他知道自己是坐在窗前吗?是知道的,但不完全知道。

他身上,穿着一条裙子,裙子并不合身,因为是班长给他的。

阿南虽然没有姐姐,但仰慕的人确实是女孩子,那就是一直尽职尽责关照着他的女班长。

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到想成为她。

所以他问她乞讨了一条裙子。

他对着“镜子”,满意地打量着穿裙子的自己。

可是他又很清楚知道,自己是男孩子,这个社会上,男孩子不能穿裙子。

于是,他想象出了一个姐姐。

那个长得跟他很像,穿着裙子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是他姐姐,不是他,所以没有关系。

薛优忽然想到,李文锦之前提到的细节。

在《花与镜》这幅画里,因为缺少“观测者”,所以让读者身临其境。

“观测者”去哪里了——当然是去到画儿中的世界里了!

坐在幻想中的梳妆台前,阿南也情不自禁地想要进入自己幻想中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他就是和班长同类型的“姐姐”,一个漂亮、善良、聪明的女孩子,他理想中的自己。

而现实是,阿南坐在窗前,身子越探越出去……

【《花与镜》通关规则】

【帮助阿南和父母团圆】

薛优从沉思中醒来,睁开眼。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优折下两朵蔷薇花,红的塞在李文锦口袋里,白的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抱起李文锦,这家伙虽然看着也有一米八,却根本没有比她重多少,她花的力气比预想中的小。

薛优抱着李文锦,来到“梳妆台”的那面“镜子”前。

这面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很大,大得像一面窗户,一面足以让她们两个一起跳下去的窗户。

薛优深吸一口气,对已经昏迷的李文锦说:“小老弟,要是我想错了,可不能怪我啊,通关规则能保护的人毕竟只有一个。”

薛优抱着李文锦,纵身跳进“镜子”里。

有通关规则傍身,她能确定自己不会死,但如果李文锦死了,那这条人命一定是算在她薛优头上的。

蔚蓝而模糊的天空中,两人急速坠落着。

薛优死死扣着李文锦的腰,怕他飞到不知道哪里去。

下坠的时间比薛优想象的还要长,又或许是薛优的感官将时间感延长了。

薛优的颈边传来微弱的震动,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咳嗽。

薛优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打趣道:“哟,还活着呢?”

李文锦花了几秒钟才搞清楚现状,声音听着竟然有一些笑意,“是的,还没死,因为你救了我。”

薛优又想把李文锦丢出去了。

可是她们还在半空中,薛优只能认命地继续护住李文锦。

李文锦虽然还在强忍胸腔中的不适,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在薛优的颈窝里蹭了蹭,“所以,阿南最后是跳楼了?”

薛优想不到其他答案。

镜子曾经跟薛优说过,阿南已经消失了,不存在死或活的状态。

薛优的理解是,阿南通过自杀,抹去了自我的存在,却并没有真的死成。

现实中的阿南,很有可能处于植物人的状态,而她们经历的一切,都发生在阿南混乱的意识中。

而日夜守着阿南的,是谁呢?

是他的至亲。

是哪怕他钻进死胡同里,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但也没有放弃过他的至亲。

下坠似乎到了尽头,薛优和李文锦一起砸进柔软的花海里。

红白交错的蔷薇花海,缓冲了下坠的力道,但两人并没有停留在花海中,而是继续往下坠去。

“滴……滴……”

这声音,薛优不熟,但李文锦却不陌生:那是生命检测仪器的声音。

洁白的病房中,已经瘦成皮包骨的少年静静躺在病床上。

病床边,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削苹果。

她的面庞看着明明不到四十岁,却已经两鬓发白。

她对着儿子絮絮叨叨:“阿南,你以前最喜欢吃苹果了,妈妈每天都给你削苹果,就等着你醒来能吃……”

“呜呜……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呢……儿子……妈妈的儿子……”

一个母亲的呜咽,实在让人鼻酸。

她似乎看不见房间里多了两个半透明的“人”。

薛优拿出蔷薇花,红色和白色的蔷薇花融合成一朵。

淡黄色的蔷薇,没有白色清纯,也没有红色耀眼,显得有些普通。

虽然普通,但也是爸妈眼中的宝贝。

爸妈不理解你在想什么,但爸妈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开心。

薛优把淡黄色的蔷薇花,轻轻放到阿南的额头上。

随着黄色蔷薇没入阿南的身体,少年的指尖似乎动了动。

病房的门打开了,是去打热水的爸爸回来了。

“孩子他爸……”

“怎么了?”

中年男人抬头,对上妻子似喜又惊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病床上的儿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笑,眼泪却如豆般滚落面颊。

“阿南,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