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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逢春一看院子这样的布置,就挨到王隰和旁边,小声跟王隰和说,“欸,隰和。”

“这院子的布置你肯定喜欢。”

王隰和抿唇一笑,“想来月见小姐也喜欢芭蕉。”

虽然苏逢春不明白这芭蕉到底有什么看头,感觉叶子特别大的一只,瞧上去既不秀气也没有开阔的感觉,倒是占了个中庸的情调。

而且每当下雨的时候,那雨水就噼里啪啦的打在芭蕉叶子上面,把原本雨滴之声无限放大,如果离的近了那落到芭蕉叶子上的雨水可能还会迸溅到人的身上,搞得人狼狈不堪。

苏逢春考虑的是实际的场景,她常常在山上上蹿下跳的,对于植物只有两种区分,那就是好看的和好用的。

比起芭蕉叶,苏逢春对于满山蔓延的艳红色的杜鹃花和郁郁葱葱的海棠更是喜爱。

人与人总是有所不同的。

...

几人进门便见到一少年人坐在房内打算盘,一遍用手飞速的拨弄着算盘上面的珠子一遍埋头记录着,那少年人过于专注,竟然朱茯苓带着几人推门进来都毫无察觉。

站在少年旁边的小丫头倒是发觉了,想上来问安却被朱茯苓挥手阻止了。

苏逢春悄悄地左顾右盼,却见屋子里只有一个少年人,却没有朱茯苓说的那位“月见”姑娘。

而这少年人又坐在堂内,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苏逢春实在有些摸不到头脑,心里想莫非是那位朱月见的弟弟不成?

却见朱茯苓给苏逢春等人示意了一下,“诸位在这儿稍等片刻。”

朱茯苓轻手轻脚上前,然后咚咚的轻叩了两下少年人面前的桌案。

少年人这才如梦初醒,从算珠里抬头望向瞧桌之人,待看清来人以后眯着眼睛笑了笑,嘴边的酒窝小小的,更是让这份笑容增添了几分甜美。

“茯苓姊姊?你怎么来了。”

这“少年人”这般一笑,苏逢春才恍恍惚惚的瞧出来这人似乎是个女儿身,虽然一副男装的打扮,不过那精致的眉眼和嫣嫣的笑颜无不透露着女子的柔美。

“我待王家的客来认认门。”

朱月见这才看到站在堂外的苏逢春三人,连忙搁下了笔墨,站了起来笑着说,“贵客到访,月见失礼了。”

朱月见从堂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苏逢春才瞧清了来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是花瓣一样的唇瓣,皮肤是江南姑娘惯有的细腻和白净。她的眼神清明炯炯有神,看向他人的时候便让人察觉到一股子无名的力量来。

最吸引人的是朱月见的眉眼,她的眉毛有些粗,细看上面还有些杂毛。并不似如今姑娘们时兴的细条的弯月眉或者是婉约的远山黛,似乎是没有怎么打理过,反而带着一种另类的英气和美丽。

她的眼睛细长,睫毛浓密,虽然是堂姐妹,但是朱茯苓的眼睛却圆的似杏仁一般,眼皮是小而窄的内双,不过朱月见却是单眼皮,眼型倒是有些像凤眼,不过眼尾上挑,受得又急促,恍若一簇柔柔的江水突然戛然而止。

这双眼睛实在是漂亮,飒爽中却不失柔媚。

这样让人只是一眼就过目不忘的眼睛,苏逢春只在高矫矫身上见过。

不过高矫矫的眼神带着一种孤傲的悲伤,这位朱月见小姐的眼神却是柔和而坚定。

两个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而且仔细看,朱月见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寻常的男装,衣服是淡淡的芙蓉粉色,上面绣着樱花的暗纹,在腰窝附近也掐了腰身,不似寻常男装宽大。

不仅如此,朱月见袍子上面的小扣子是用珍珠雕刻的芙蓉花,也能让人瞧出朱月见的女儿情意来。

朱月见朝着众人爽朗一笑,然后拱手一抱拳,“在下朱月见,字小意。”

苏逢春跟着众人一齐回了礼,瞧着面前这样一身打扮的朱月见不禁心生好奇,不过犹豫再三还是压下了自己的疑问。

唔,王从钰跟自己说要三思而行,一定要三思。

苏逢春没问,不过朱月见倒是先开口跟众人解释道,“我在家这样打扮惯了,平时做账或者到铺子上去做事方便些,让诸位见笑了。”

朱月见人极爽朗,虽然是说着解释的话不过面上全然看不出来对自己身着男装的羞涩,反而落落大方, 让人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

王隰和笑了笑,夸赞朱月见说,“月见小姐巾帼风姿,隰和佩服,又如何会笑呢?”

苏逢春也在一旁点点头,“对的对的。”

朱茯苓也开口说,“二伯年岁大了,身体不比从前,如今都是月见妹妹在管理二伯的商铺,她是我们明州有名的女老板呢。”

虽说本朝对于经商之事多有宽松,不比前朝那样剥削艰难,不过士农工商,商人到底还是末位,行商艰难,虽说有了金钱,不过地位还是不成正比。

男儿在商场之中尚且如此,更别说女儿家了。

明州一带有些头脸的商户都将姑娘藏于闺阁,细心教养盼望着来日能“榜下捉婿”成就一番佳话。

江浙一带商贾众多,许多人都在此起家,不过尽数都是些男人的身影。

娘儿们不是在后宅相夫教子,就是为丈夫洗手做羹汤,充当贤内助。

所以说,朱茯苓此话一出,王从钰倒是对朱月见敬重一二,“不曾想朱二小姐年岁轻轻,竟是胆识过人,不输男儿。”

朱茯苓拉着朱月见,言语中的骄傲尽显,“月见是我们家娘儿们的表率,如何是不输男儿,我瞧着是十个男儿也比不上。”

“茯苓姊姊折煞我了。”朱月见笑了一下,轻拍着朱茯苓,言语谦逊。

王从钰也笑,拱手作揖向两人道歉,“朱大小姐说得是,是从钰失言。”

王隰和拂了拂袖子上前说,“易安居士有言,‘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隰和想着月见小姐便是易安居士所说这般。”

朱月见摆了摆手,“哪里有你们说的如此厉害,不过是我父亲膝下并无男儿继承事业,若不然也不会到我的手上。”

朱月见虽然才十五岁,不过言语已经极为老成,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舒服却不谄媚,可以说松弛有度。

苏逢春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在心中也对这位朱月见小姐无比佩服。她作为女子,在行医的道路上都少不了闲言碎语,无非就是女子行医要抛头露面,病人有事还要在医生面前宽衣解带,衣衫不整的,让女医师看到了又成何体统。

虽然这些话左不过是些保守刻板之人,对女子在外做事行尽挖苦讽刺,若非把女儿家全部居于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垮的,便又是恪守贞洁妇道的,才让这群人道一声贞洁烈女。

虽说苏逢春并不在意,不过长久以往也如同蚊蝇在耳边嗡飞,虽说对身体无害,长久以往确实不堪其扰。

不过女郎中倒还比商户好些,因着本朝太祖爷的时候便有一位极富盛名的宫中女御医谈氏,她极擅长妇科,被太祖爷亲口赞许过医术,又为后世着书立说。

有了这样的前辈,女子在学医之中才少了些忐忑。

可是商户中可没有这样赫赫有名的前辈来披荆斩棘,也可想而知朱月见在商场中会遇到多少质疑和偏见。

不过此刻少女眼神清明,笑意盈盈。

于是苏逢春的敬意就更上一层。

朱茯苓又说,“虽说二伯膝下无男子,不过也是月见妹妹有真本事,能让那群老顽固心悦臣服。”

朱茯苓说话俏皮,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