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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9年,秦昭王三十八年。

这时范雎入秦已有两年,既他所提的远交近攻之说后,嬴稷把目标定在了赵国。

原因很简单,周围的韩魏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了,虽然他刚派人夺下了魏国的怀邑,但很显然,这已经并不能满足秦国的胃口了。

要对付赵,就又回到了最初范雎针对魏冉攻齐提出的疑问,如何搞定中间的韩魏。

这个问题困扰嬴稷不止一次两次了,朝中有人主张把他们打服,理论上是没问题,但是太消耗国力。一句话,打了韩魏,哪还有生力去对付强赵?

不过也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譬如韩国,确实给一巴掌就老实了。

对此,嬴稷也征求了范雎的意见。

“秦、韩两国的地理形势犬牙交错,如今伴随着秦国版图的扩大,此趋势更加明显。”书房中,范雎走到地图前,指给嬴稷看,“王上请看,韩地已经深入秦腹,弄不好这会是一个炸弹。”

“韩国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不过寡人觉得,它总比魏国好对付一点。那,客卿有何之法?”

“打。”他简明扼要,说出这字时,颇有些像老秦人的秉性,“这里,荥阳。我秦国如果攻打荥阳,那么就堵住了韩国巩县和成皋的交通往来。再向北切断太行山的要道,那么上党之军无法南下。这样一来,韩国就被硬生生地割成了三个地带。”

“如若打荥阳,多少兵为妥?”

“王上不用真打,只要我秦军兵临城下,再派使臣去韩王身边施压便可,毕竟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赵国。”

“嗯,”嬴稷点了点头,又重新从地图前回到王位上,“韩国的事情解决了,那魏国呢,这可是个硬骨头,光靠打估计不行。”

范雎沉吟,他脑子里其实已经想到了办法。没错,还是那个损招,不过当初不能说,现在可以了。

“王上如果实在不想动刀兵,那就用外交手段达成两国的短暂和平。”

“什么外交手段?”嬴稷抬眼问。

“派质子入魏。”

点到为止,范雎不能再往下说了,剩下的需要嬴稷自己去掂量。

战国之时各国时有互派质子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这是舍一人而博取彼此之信任,让在战争年代所谓虚伪的邦交联盟继续延续下去。

这不失为一种上策。

但范雎只能算是给嬴稷提了个醒,让他多了一种选择,肯否非否,还有派哪位公子去,没有人能替嬴稷做得了主。

他不言,自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见状,范雎也没有再说话。

“这件事,寡人还要再想想,时候不早了,客卿先回吧。”

“诺。”

此时已近中午,范雎走了之后,嬴稷又独自坐在书房静了好长时间。

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还是亲恃来催了好几次,他这才让人端上来简单吃了几口。

下午,嬴稷幽闭于房。

质子之法可行,现在的问题是,派哪个儿子去。

如果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公子去,根本震慑不到魏国,也起不了什么大用。

要不然让他的太子嬴倬去?好像能够给魏国点脸色看了,但是嬴稷舍不得。

不仅嬴稷舍不得,叶阳王后也舍不得,太后更舍不得。

经过了一下午的思考,他捋清了大致的利弊,最后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嬴倬,去与不去全凭自愿,嬴稷完全尊重他本人的意见。

接着就是召见嬴倬,再接着就是嬴倬和白仲商量质魏的事情,以至于白仲归家甚晚,白起与魏澜在家等待。

这一连串的事情与范雎再没有什么关联,他只是个负责出主意的人,至于嬴稷采不采纳,采纳了哪些又舍弃了哪些,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目前,范雎在家看书,说是看书,但其实他心里乱得很。

表面上说质魏一事和他再没什么关联,不过怎么可能,譬如现在范雎就在考虑嬴稷做出的决策。

办法是自己提的,范雎当然知道派嬴倬去是最稳妥最保险的,这样做也是给足了老魏国面子,只有这样,秦国迈步打赵国才最牢靠。

如果嬴稷这么做了,那他舍爱子而成就一国霸业的行为就说明他是一个好王,一个狠王。

如果嬴倬答应去了,那他舍个人安危而勇担国家之责就说明他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者。

可真是一番“父慈子孝”。

既然宫里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就说明还在商讨之中,范雎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因为现在已经到傍晚的戌时三刻了,就算是给君王打工,那也总该有下班时间吧。

“大人?”小锁探了个头,站在不远处询问范雎。

“嗯?”他正想得出神,完全忘却了时间。

“饭菜热了两次了,您……”

“噢,没发觉饿,行,端上来吧。”

小锁称是后退下,随后和小锦一同把饭给端了上来。

“你们吃了么?”

“回大人,我吃过了,小锁她……”

“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可以别等我,那如果遇到急事时我被王上留宫到深夜,你们也不吃饭么,”范雎嘴里数落着,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一丝不悦与严肃,“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锦识相地退了出去,小锁在半推半就下跪坐在了靠近范雎的右桌上。

自去年范雎将话说开之后,二人关系仍似从前那般,只是都默契地不再提那件事。

爱情不会是范雎的首选,况且他都四十多岁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哪还会放下身段来场轰轰烈烈的浪漫之爱。

如果他像那些达官权贵一样酒肉池林,他大可以只和小锁或者别人做身体交易,饥渴难耐时随便找人睡一觉之后提上裤子就走人。但如果这样,那他范雎又和那些凡夫官僚有何不同。

事实证明,范雎在私生活方面还是蛮克制的。尤其是天天面对小锁这样既倾心又有美貌的姑娘,他竟从来没有起过一丝邪念。

但他毕竟是人,还是男人。是人就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范雎无疑也有,但好在他都可以自己做内部消化。

小锁将平时范雎比较喜欢吃的某个菜推到了他面前,两个盘子互换了位置。他看在眼里,不过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给她的碗里夹了些菜。

“下次记得按时吃饭,不用管我,知道么。”范雎假意漫不经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