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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来了位医师,这一消息可把大家高兴坏了。

家家力所能及的献出瓜果蔬菜,还有稀有的腊肉,杀了鸡,举办了宴席,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季景深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还是身为宴席的主人公,他被大家的热情吓到,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夏日夜晚群星闪烁,宽敞的院里好几张木桌拼成一大桌,围坐的村民淳朴善良,脸上洋溢诚挚欢喜的笑容。

“哦~原来先生从小就学医了,我说呢,这气质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先生别理他,他就油嘴滑舌!”

“先生先生!你能不能也教教我们呀!我们也想学医,然后为村里人看病!”

说话的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俩约莫有八岁,激动的挥舞双手,围着季景深蹦蹦跳跳。

“快回来,莫扰了先生!”

说话的正是那个苦命的女子玉春,这对姐弟是她的孩子。

“不嘛不嘛,等我们学成,就可以帮助村里的大家了!爹爹他们也不会走的那么快了……”

这一说玉春本就没笑的脸上又布上浓浓的哀伤,热闹的氛围僵滞一瞬,村长敲着拐杖:“好了好了,快用餐吧!”

两个孩子还叽叽喳喳的围在季景深身边。

少年拿起自己的药篓,里面装了许多草药。

“这个呢是白芷,解表散寒,祛风止痛,宣通鼻窍,消肿排脓。”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株。

“这个啊叫忍冬,清热解毒,疏风通络。”

他的眼尾稍扬,好似澄净的玉眸中藏了弯新月。

孩童天真,努力点头:“我记住了!”

明明就是不懂装懂,惹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季景深笑着摸过二人发顶,当做夸赞。

一夜好眠,第二日村里排起了长队,正前方坐的笔挺的少年正认真的开着药方。

村长站一边看着,对老赵哼笑:“咱村善人结善缘,这小先生医者仁心,午间多备些好吃的,莫亏待了人家。”

老赵摸着脑袋憨厚一笑:“好嘞。”

他眼珠一转,语含骄傲:“说来张溯那小子今年收成能回来吗?这出去也不知闯没闯出名堂来。”

他们在这土生土长,扎了根离不开这地,可张溯不一样,全村砸钱供他去城里读书,就盼着他飞高飞远。

张溯也不负众望,学成后在外闯荡,每年回来都带了不少特产,一村人其乐融融。

“我那小孙子啊,嘿,前不久捎信来了,但又没人能看懂,不知道他说了啥,估计是不回来了吧,年底才回来。”

幻境中老人慈祥的面容落在黑衣人眼中,他微张嘴巴,湿闲的泪珠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爷爷……

“那小子自小就聪明,我以前就说他能成事!”

“呦呵,你以前可没少骂我小孙子!”

“嘿嘿,这不是他贪玩我着急,想叮嘱他好好读书习字嘛。”

赵叔……

黑衣人,也就是张溯,再次通过虚无的幻术看到这些逝去的亲友,心脏宛如被刀子狠狠剜过,哭哭笑笑,暖意的同时又痛不欲生。

一日义诊收工,村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夸小先生医术了得的人。

傍晚,赤橘的流霞倾覆天幕,炎热的夏风稍微清凉些。

季景深来到玉春家,龙凤胎姐弟欢欢喜喜从屋内迎出来,扑进少年怀中。

“先生!今晚我们学什么呀?”

“咦,这是什么,医术吗?”

院内,姐弟俩坐在矮木凳上,把少年围在中间,双手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夜色降临,流霞消散,群星闪耀,屋内的玉春走出来,提了个煤油灯往前一放:“当心眼睛。”

她神色哀切,接连失去丈夫和婆婆的痛苦令她一蹶不振。

少年微顿,还是开口:“多注意些心情,不然对身体没好处。”

家里的重担本就一下压在柔弱的女子肩头,又整日愁眉苦脸心生郁结,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玉春勉强一笑:“多谢先生好意。”

……

在这里待了三日,少年决定继续踏上旅程,去赤昭的各片土地走走看看,之后再去玄月、银尘、青旋……

“先生!先生!!!”

急切的童声带有哭腔,姐弟俩眼睛通红:“先生莫走!娘亲病倒了,求你先去看看吧!”

季景深按在药篓的手一顿,他赶忙迈开步子,火急火燎往玉春的住处赶。

病床上的女人脸上一片死色,面容发黑,斜靠在床头艰难喘息,眼白近乎占据了整个眼球,姿容可怕。

“你们先出去!”

“嗯!先生一定要治好娘亲!”

“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把娘亲救回来!”

季景深眉头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摸着脉搏急得满头大汗,这病古怪他竟找不到一点解决的头绪。

“先生……”

玉春笑着,流下一滴浑浊的眼泪:“你别费神了,我瞧见夫君和婆婆来接我了……”

“……”

季景深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当夜,玉春去了,村里哭声一片。

灵堂设好,穷苦人家置办不起棺材,尸体便摆放在破旧的草席,披麻戴孝的姐弟俩趴在尸身旁悲怆痛哭。

季景深干坐一夜思索病状,直至天大亮,太阳高挂天际,他才如遭雷击,全身猛然一激。

“不对劲……不对劲……”

他跌跌撞撞跑向灵堂,指尖颤抖着指向草席上的尸体,急切惊恐道:“快!快把她烧了!快烧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一变,阴沉无比。

大家都是土葬,寓意入土为安,灵魂完整,你要多狠的心把她烧的连灰都不剩,搅得不得安息?

“不要不要!娘亲生来本就够苦了,为什么死了还要遭罪!”

“好痛的!用火烧好痛的!娘亲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呜呜呜先生是坏人!”

一下千夫所指,少年脸色苍白,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他都不知晓自己干裂的喉咙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快烧了她!这可能是瘟疫……不能再传染了……快烧了她!!!”

这几日为村民诊治时他就隐约感到了古怪,怎么可能会排那么长的队伍,怎么可能近乎全村的人都生病。

“土葬无法阻断传染,火葬才可以,快!快啊!!!”

他急得眼眶通红。

再迟些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