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震惊都是假的，一群人连个地震都能说是上天降下的神罚，更别说先前还是大晴天，这会儿就狂风大作飘来了乌云，高僧是真的有道行的！
这个认知令众人身心一颤，一个个屏息凝神仰头望向高台，漆黑的眼珠跳跃着激动的光芒。
下雨吧，干旱的土地需要雨水。
百姓需要神明降下恩泽。
风呼啸，拢聚着空中的乌云。
清风将暗红衣袖灌得鼓鼓当当，宝石耳坠犹如孱弱的花枝左右摇摆，暴怒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显出冷漠，嗓音几分讥诮：“你们信神？”
哦，这个问题啊。
贪婪停止了翻花绳的动作，头一次语气无比认真又深情：“信啊。”
暴怒：“？”
以你的经历可不像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傲慢双手负后，鎏金眼眸依旧看向高台，嘴上道：“他信财神。”
暴怒：“……”
“他家的财神画像，没有几百也有上千。”
贪婪咧嘴一笑：“再多我也舍不得送别人一张。”
财神爷保佑天下钱钱都进我的大口袋！
得，没个正经人。
外围的懒惰也目露惊讶：“这天真能下雨啊，莫不是高僧真把龙王请来了？”
0.5倍速语调听的嫉妒耐心就快耗尽，他拢了拢衣袖并未答话，清润的眼中映照出满天墨色。
菩然呢，这会儿正站在青禾身边，语调没有什么起伏的指出事实：“你要输了。”
青禾捏紧拳头，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冷着声：“巧合罢了。”
“等了半个时辰才变天，是高僧的功劳？难道不该是天公作美，正好赐给他个机会？”
“不然，为何刚开始没有这番景象？”
这副挽尊的模样，让菩然眉梢一挑。
“祈雨是你要求的，时间是你定的，地点是你选的，如今说这话，可要让我瞧不起你了。”
她看向菩提周身在空气中消散的灵力，转而道：“不然回头挑个烈日，大祭司来给文武百官示范下如何祈雨，如若刚开始做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半个时辰。”
青禾转头看她，字字阴冷，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带着狠意：“你在威胁我？”
威胁？
一个小护法，在一位尊贵的王储面前大放什么厥词呢。
菩然平静道：“你要雨下多久，雷响几声，高僧都能精准无误的一一实现，你可信？”
不知不觉间，四周的人都被二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数不清的眼睛盯向这里，几位师兄也投来了趣味的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青禾骑虎难下。
“好啊。”
她勾唇一笑：“我要大雨下上半个时辰，雨下时便要打雷，雷十声，每隔十息打一次。”
一息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十息不算长。
全场哗然，有些人笑容勉强：“大祭司，这除了神，可没人能做到啊。”
青禾的笑反而温和几分：“既然公主相信高僧能做到，我自然也是信的。”
人头攒动，不少人已经开始戳公主的脊梁骨，能下雨已经是神迹了，干嘛还说大话？
谢谨言的脸色也一片阴沉，这个妹妹太会惹麻烦了。
菩然将手探入袖中，摸了摸面料丝滑的手绢，掀起眼皮看向青禾，意有所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祭司，你们这层天外，还有另一层天。”
青禾嗤笑，愚蠢，我倒要看看，碎空之外还有什么天。
说完菩然开始往高台走，众人一惊。
公主你干什么，别去捣乱啊！
谢谨言厉声：“做什么去？快回来！”
菩然掏出手绢挥了挥：“我去将要求传达给高僧，顺便帮他擦擦汗。”
精神高度集中，灵力快速消耗，细密的汗珠已经顺着下颌汇聚成一串晶莹的线滴落。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幕之下。
“公主！”
忽的，浑厚低沉的男音唤了她一声，菩然脚步一顿，身后她的大师兄，赤昭帝正眉眼灼灼看向她。
身长玉立，生的热烈又恣意。
“风大，台阶险，上去时注意些，莫摔了。”
菩然冲他挥挥手，当做回应。
风的确很大，吹过少女纤薄的身骨，繁复的长裙叠荡起花朵般的弧度。
发间的步摇清脆作响，便如大巫祈雨时摇动的神乐铃。
在一道道情绪复杂的目光下，她一步踏上台阶。
似漆黑空间，无形的雨滴落在平静水面。
“嗒”的一声，漾开层层细纹涟漪。
心灵感应般，正上方阖眼的菩提唇角弯了稍许。
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这位公主的一举一动。
他们见公主上了高台，见公主在高僧身边坐下，举起手绢轻柔仔细的擦拭那张白玉面庞。
她的唇一张一合，但他们看不清，也听不清，耳边只有狂啸的风声。
“刚刚我说的要求，你听清楚了吗？”
“嗯，清楚了。”
随后菩提启唇，缱绻的字眼从唇齿间溢出。
“前辈，你来了。”
金色的长睫一直覆合，菩提未睁眼，只是保持打坐的姿势与她交谈。
短短五个字，里面亲昵的包裹着太多对这位前辈的依赖、信任和喜爱。
他的修行不够，灵力不足，但他的前辈不是。
在小树还没有破土时，这块石头就已经存在了。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你在一旁辅助就好。”
她夸奖的用拇指摩挲过男人细腻的脸颊，菩提温顺的点点头，整个人犹如停靠在了最避风的港湾，温暖又安心。
前辈在帮他节省灵力，他知道的。
“还记得求雨神咒吗？”
“记得，出自《楞严经》。”
菩然闭目，磅礴恐怖的灵力自身体溢出，无形的在空中散开。
“好，那便和我一起念。”
菩提的心雀跃又欢喜：“好。”
“佛菩萨普渡众生，求雨神咒，万民得法。”
“佛菩萨普渡众生，求雨神咒，万民得法。”
二人的声音交汇融合，灵力激荡，乌云翻滚。
“雨降滋润，水源充沛。”
“田园欢乐，五谷丰登，万家安康。”
最后一个梵音结束。
“轰——”
在耳畔沉闷炸开。
众人一怔。
惊雷霹雳落下，穿过乌云，闪电照亮世界片刻，光影明暗不定，显得百官脸上的呆愣更显滑稽。
同一时刻大雨倾盆而下，颠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