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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然哪知道他心里跟山路十八弯似的,整这么多道道啊。

在那伤春悲秋又明悟一笑的,真怕给他想象的时间多了,他能把看的狗血话本剧情全给走一遍,最后直接跳到孩子满地跑的美满大结局了。

“不过说实话,你要走的话,我建议你在我身边待够三五年再走。”

她现在吃的尽兴,脑子里只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被她伤碎了心的琉因可就吃不下了,跑过来就这么静靠着少女纤秾合度的肩头,鼻音闷闷的问:“为什么?”

菩然一顿,像是在想借口:“到时候我才能批准你不做我的小跟班。”

琉因眼睛骤亮:“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亏你刚刚还佛里佛气慈悲大度的说那么多道理,原来都是借口!

你就是舍不得我离开。

琉因身后不存在的尾巴甩的特别欢快。

她心里有我诶。

菩然没说话,生怕自己又说错什么,搞得这人变怨妇了,麻烦,不想哄。

她提出的期限,其实是为了把琉因带在身边用灵气滋养。

自她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说了要送他个善果,她就不会失信。

琉因的筋脉会一点点修补,腐蚀身体的毒素会一点点清除,被掠夺的寿命她也会一点点抢回来。

或许连琉因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情绪稳定许多,时刻侵蚀的身体也没那么痛了,癔症很少再犯,多数时间他都可以保持清醒状态。

也许人皮披久了,他就真能变成个人了。

琉因知道菩然信佛,可不知人家真有道行,真有灵力这种东西。

菩然做事随心,又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也没跟琉因提过我帮你变回阳光快乐的小男孩,她都要为自己不图名利的崇高品德默默点个赞。

没多久她吃饱了,伸个懒腰下巴一扬:“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呢?”

琉因双手托腮:“我再坐一会儿。”

菩然走了,琉因身边最后一点热源也没有了。

他提壶斟酒,圆润水亮的瞳仁望向澄澈酒液,喃喃自语。

“我跟傲慢走,没打招呼,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

指尖转动琉璃杯,酒液中的亮光也跟着晃动起伏。

“你会不会找我,会不会遇到阻碍就不来了。”

这也是褚阶带人去堵菩然的原因,看这姑娘是被吓走,还是一心头铁要扑来见他。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菩然先发制人把褚阶给打服了。

“我其实没那么可怕的,来个人待我好,不抛弃我,就够了。”

夜风凉,吹的他握拳抵唇咳了几声,身子越发虚浮。

他端起琉璃杯饮了口烈酒,呛得唇颊潮红,咳的更厉害了。

可少年的神情越发落寞,总是言笑晏晏的眼睛盛满死气。

“菩然。”

他的脑袋埋进交叠在桌面的臂弯中。

“菩然……”

脆弱的颤音随着眼角的泪珠一并消融。

他在这四面环湖的亭中睡了过去。

少年细长的眉恐惧的颤抖,眼角又是坠下一颗晶莹泪珠。

梦里他被最为依恋的娘亲抛弃,扔进毒虫池。

虫子爬满他的肌肤,池外的人冷眼相看,每当他要挣扎着爬出来时又一脚将他踢下。

没有食物没有水,他饿的魔怔撕咬自己,吸食自己的血液。

好饿。

好渴。

梦魇如影随形,他在破败的寺庙睁开眼,门口站着位身姿笔挺的少女,手中拖着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野狼尸体。

他近乎狼狈的扑过去撕咬开野狼的脖颈,血液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肚中。

理智稍有回笼,他开始害怕对方厌恶的目光。

少女像个没事人,扒去皮毛清理干净架起烤熟,那一顿他吃的很饱,很满足。

路途中的迁就,对方无声的宠溺与纵容,做什么总想着给他留一份口粮。

亭中熟睡的少年紧蹙的眉头不知不觉的松开,眼角的泪痕也已经风干。

他的唇线无意识上扬,笑的好甜。

也许是做了场好梦。

……

这一觉菩然睡到日上三竿。

她推开窗,视线远眺,思绪飘远。

都遇到三师兄了,那就不愁回谷了,所以她出去溜达做点其他事也是可以的吧?

正当她想开溜,急急赶来的婢女拦住了她。

“姑娘,随你一同入住的公子病了,可要去瞧瞧?”

这刚迈出屋门的脚一顿。

“病了?”

昨晚不还是好好的?

婢女:“公子昨夜在亭中睡着,染了风寒。”

菩然情绪不辨的眯起眼。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娇气呢。

宋昭是,琉因也是。

她摆摆手,示意婢女带路去琉因的客房。

“你家主子呢?”

“主子今早出府了,交代回来后再同姑娘商谈要事。”

还有要事?

除了回谷还有什么要事?

须臾间,已经到了琉因房前,菩然推门而入。

听到响动他欢喜:“菩然!”

他坐在桌前,身上披着薄衣,双手捧着姜茶,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像难受的刚哭过。

菩然走过去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很烫,几乎要将她掌心的温凉融化殆尽。

琉因舒服的又向她的掌心蹭了蹭,呼吸间虚弱艰难:“你别担心,我就这样,生点病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瞧见二人亲密无间,四周的婢女全都低着头退下。

菩然不说话,只是牵住他的手又输了点灵气。

少年似乎很喜欢靠在她的肩头,有一种静看花落随时间慢慢变老的满足感。

“菩然,以后你可以随时唤我的名字的,反正他们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这天下为毒而生的,只有青旋国的密疆一族,密疆的存在虽然隐秘,但仍被不少强大势力知晓。

仔细想来,菩然从未在外人面前唤过琉因的名字,他知道她是为了保护他,在被一种名为“呵护”的柔软情绪充斥心间的同时,琉因更期待她可以没有顾虑,随时随地的呼唤他。

在三师兄的眼前,在万众人海里,又比如牵手的现下,他无比强烈的想要听她唤他。

菩然拧眉:“别说有的没的,你的身体情况复杂本来就差,别作,给我好好养着。”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久,你这一病就毁了我一半的努力。

你是不是找打啊?

她不太高兴,琉因抬起另一只手,小动物般惴惴不安的拉拉她的衣袖。

“你叫叫我嘛。”

菩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坚持这个,可能生病的人都格外难缠?

唤:“琉因。”

然后他便笑了。

紧紧环住少女的手臂,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