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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夏日炎炎。

落地窗内气候如春。

张清明的躺椅摆在落地窗后的阴影处,他正躺在上面闭目凝神,耳边是张小雪在弹奏钢琴曲。

不远处的厨房里,张夏至和张白露在互相帮忙做菜。

有时候张清明会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当哥哥的最高境界了。

这是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张白露刚刚从学校填报志愿回来(张夏至的在离开前就已经填表上交),两姐妹一个选的的水木,一个选的是京大。

本来张清明是在琢磨升学宴的事。

可是一想到请客这件事,张清明的眼底便露出一丝深思。

昨天纺织厂干部小食堂举办了一场堪称盛大的欢送宴。

听说一共开了二十多桌,欢送原厂长唐延安夫妇高升省厅。

这也宣告着唐延安与新来的李革才厂长完成了权力和事务交割,纺织厂从此进入了李时代。

今天一早唐家夫妇在厂门口被众人送上前往省城的小汽车。

从头到尾,唐家两口子都没知会过自己一声。

很显然,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世上本就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纺织厂这一片。

张清明的消息来源不是一般的多。

例如采购科的吴清贵,他也参加了欢送宴。

今天一早,确切的消息就从他的嘴里传到了新市场,自然也传到了张清明这里。

来迎接唐延安去省里的几个干部里,有个年轻人相当出众。

大约二十六七岁,听唐延安介绍还是自己以前同学的儿子,这个人还在欢送宴上替唐延安挡起了酒。

看他替唐家说话做事,唐家夫妇都笑而默许,很有唐家半子的嫌疑。

而吴清贵传出来的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是。

这个叫刘恩国的青年干部,曾一度在宴会上当众问起过张清明为什么没有来?

怪不得唐家夫妇故意避开了自己......。

估计是不太方便让自己和这个刘恩国见面。

早就看清唐家夫妇心性的张清明,对此并不生气。

他只是好奇,自己与唐延安之间的人情抵充,到底还是他多欠了自己一些,如果唐延安就这样做事,难免有人会说他刻薄寡情。

这对一心想着上进的唐延安可不是什么好评语。

时光在张清明的琢磨中又过了一天。

广州来了一个电话。

是父亲张功高,只是语气有些不好。

张清明听完父亲的唠叨,这才知道私下发生了什么事。

唐延安高升去了省厅,新厂长立即把自己带来的几个心腹安排在了最要害的岗位上。

原厂长的心腹涂满林得以转正科长,只不过不是采购科科长而是基建科科长,刚好顶了孙小青父亲留下的缺。

采购科、销售科、财务科和人事科全部换上了新厂长的人。

而新任的销售科科长何喜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上个月业绩最突出的广州办事点。

上个月广州办事点在张功高两口子的操办下,销售任务完成量达到了130%,利润完成率更是达到了150%以上。

何喜寿一看,这不是妥妥的现成业绩嘛?

在何喜寿看来,这样的成绩只能说明广州的大环境太好,与张功高两口子本身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立即派了自己的小舅子去广州当办事点负责人,要把张功高夫妇换回来。

调令是前几天就下达到了广州。

张功高两口子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太过上心,他们之所以拖到今天才给家里打电话告知这件事,是因为他们两个权衡了三四天之后,终于有了决定。

两口子准备下海。

其实没了纺织厂这身皮之后,张功高觉得自己做事会更加轻松自如一些。

张功高两口子将在两天后回到县城。

挂掉父亲的电话,张清明心头不满的情绪开始滋生。

按照何喜寿下通知的时间来看,父母得到通知时唐延安还在厂里没走,所以他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怪不得没来找自己,原来是等着自己去求他们夫妇,好把欠的剩余人情全部抵消。

呵呵。

不过,这样也好。

正合了张清明让父母脱离工厂独自发展的念头。

加上两个妹妹的高考已经结束,自己一家人留在当地的时间也没剩下几天,张清明对于纺织厂并没有多少留恋的地方。

不过自己和纺织厂还有件事没有完结,那就是到如今厂里还欠着自己的三十多万的货款没有付。

本来是七月一号就要付的,怎么好几天了还没动静?

张清明抓起电话就给厂里财务科打了过去。

......

挂上电话的张清明脸色微变。

刚才他询问剩余货款的事,财务科的新科长居然推来推去,打起了官腔。

打去厂办,新厂长李革才根本不接自己的电话,让自己十一之后再给他打电话。

最后他只能打给了涂满林,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厂里账上本来安排好给他的应付款,都被新厂长一句话调拨到服装厂的建设资金账上去了。

而新厂长推脱的十一估计也是个借口。

因为厂里新班子刚刚制定的下季度财务预算里,根本就没他这一笔钱存在!

张清明微怒。

这个新来的李革才还真当自己是个做ZS生意的小年轻,普通工人的子弟?

还有唐延安,呵呵,想让老子求你帮忙转圜?

你怕是想多了。

从自己父母的事再到付款的事,张清明算是全看出来了。

李革才是根本看不起自己,而唐延安则想通过这几件事来拿捏自己,目的很简单,说到底他们又给唐欣雨找了一个新下家,需要自己主动提出退出。

张清明有点被气笑的感觉。

好在自己不是个混账,要是自己混账到把碳纤维也停供,那事情就闹大了。

碳纤维的事关乎太重,自己的格局还没那么小。

三十万欠款很难要吗?

张清明抓起电话打去了新市场,接电话的是徐华宇。

“宇哥,市场里有多少货是纺织厂寄存的计划外出售物资?”

徐华宇也没问张清明想干什么,叫人查了查,最后的结论是大概市价十七万左右的布匹和布制品。

张清明也没藏着自己的意图。

“宇哥,厂里欠了我三十二万六千块的货款到期不给,你和曹哥几个觉得我该怎么办?”

“凉拌!”

徐华宇嘿嘿一笑。

“交给哥哥我好了!”

张清明别的事他们帮不帮可能会犹豫,但在欠款不给这点上都是一条战线上的。

今天别人敢欠他张清明的钱不给,明天保不齐就有敢扣他们的钱不给的人出现。

下午一个电话打到了纺织厂销售科。

何喜寿听过电话顿时大喜,立即抓起电话给厂长李革才打了过去。

“厂长,新市场那边有个西南来的大客户想要大量吃进一批计划外的布,价格给的非常的优渥。”

“比普通市价还高出了五个点!就是马上要现货,对对!现金交易,新市场那边摸过这个人的底,现金够。”

“他们说得快,消息已经传到其他几个市的纺织厂去了。”

当天下午,何喜寿押着十多车布匹杀向了市里。

可第二天,他却一脸沮丧的回到厂里。

他带回来的不是大团结,还是一张欠款抵充单据。

纺织厂存在新市场三十多万的货都被扣了。

因为他们欠张清明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