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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乐同奏,礼炮声起,殿中众人面北而立齐身叩拜。

南棠隐在人群中,听见身后的祝霄轻飘飘的一句话:“主人,我年逾千岁,这般大礼这晋王会不会折寿啊......”

乐声止,酒瓮开,有侍官捧至晋王面前,一盏饮尽,殿中人复又叩首,四俯仰恭贺乾坤明素,四海升平。

晋王神情端肃,眉心那川纹似乎又重了不少,一旁的吴王后微微挺着小腹,她眉眼温静慈和,看不出半分病气。

散花乐起,群臣官眷落座,便有侍官手捧酒盏依次放于面前。

晋王遥遥举樽,殿下众人皆满饮此盏,南棠只沾了沾唇,空着肚子喝冷酒的事她不肯做。

鼓声咚咚而响合着教坊司官员吹奏,无数宫女手捧碟盏入内,南棠终于捞到空隙坐下。

一番听得人困顿的场面话下来,宴席才算正式开始。南棠懒洋洋撑着胳膊挑菜吃,忽然听见殿上一句:“雁儿近来可好?”

南棠叹了口气,这才抬头。她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父王挂心,雁儿近来都好,年下风寒父王勿忘添衣。”

晋王看了她一会:“雁儿,不如搬回宫来吧。”

南棠略一挑眉,就听他继续道:“繁州进贡了几株绿梅,叫人栽在了你宫中,王后请了京都最有名的戏班,有民间的杂耍和小曲,你九妹妹近来活泼爱笑……”

南棠默了默,又行了一礼:“父王,女儿在府中惯了,不爱受宫墙拘束。”

晋王看了她好一会,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南棠坐回软椅,低头抿了口酒,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招安。

直至散席,各宫嫔妃重臣官眷转至宫中的德音戏楼,南棠还是没等来真正的好戏。

德音楼坐南朝北,上下三层立福禄寿三台,南棠撑着下巴,台上是一出开筵称庆,身旁的祝霄倒是看得起劲,蜜饯一颗颗塞进嘴里。

南棠偏头过去,祝霄的眼睛还粘在戏台上,就听少女轻声问:“好看吗?”

祝霄忙回头看她,手中的蜜饯试探的送到她嘴边。

南棠便笑,这一口要是尝了,怕是身后这些官家小姐做梦都要骂她轻浮。

台上锣鼓声渐熄,再上场的却是些生扮相。便有人翻着戏单相互打听,最后只道是王宫新戏。

南棠这才正了正身子。

白衣缟素,双锤声响,出口便是哭腔。

“哭忠臣你们命丧了,

千古永垂有功劳。

有朝一日太平到,

尸首个个搬回朝。”

除夕节宴,哪来的这般哭亡人的戏码。只这四句,唱呆了满堂宾客,一时嘈杂声四起,兴致勃勃的只剩祝霄。

“主人。”他轻轻的叫了南棠一声:“他们说要搬尸体呢。”

南棠只静静看戏,这是场奸臣弄权屠戮忠良的惨剧,台上那老臣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同一家百余口跪于法场。

“亲反贼乱朝纲起了贼胆,

一朝灭藏鼠尾假做忠贤。

被老臣识真身神魂具散,

反污我与逆党有了关连。

为封众口判我午门问斩,

入地府问阎罗谁忠谁奸。”

台下默了半晌,再起的交谈声几乎盖过了台上板声。南棠这视角只能看见晋王的背影,这场戏无人喊停。

台上武将勾结王后欺瞒王上,本同反贼龃龉,见大势已去又改了旗号入都城救驾勤王,内灭亲信,外栽忠良,端得是十恶不赦的贼子模样。

南棠看得正兴起,就听怀中的猫儿轻轻开口:“姐姐,他骂咱们呢。”

南棠就笑,那演武将的身后就差插上轩辕军的大旗了。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一同遭殃的还有不远处的轩辕景阳。

拍案声猛地惊响,轩辕景阳站起身指着台上,还未待那斥骂出口,就听见一个女声慢悠悠响起:“舅父醉了,慢些别磕碰。”

轩辕景阳回头,正对上了南棠那双极冷淡的眼眸,他兜头的怒气瞬间浇灭了一半,片刻后饮尽了杯中冷酒,慢慢坐了回去。

这台戏足足演了两个时辰,最后那场哭灵已经近了丑时,要不是祝霄在这儿,怕是真能叫来几个真鬼。

直至终场,散板紧凑唱腔悲怆,半人高的卷轴从中间展开,密密麻麻写了先王后,轩辕军,以及五公主上官灵雁的罪行。

南棠没有细看,却注意到了结尾处,那朱砂提写的,一百多号姓名。

那是沈家枉死的冤魂。

她看了半晌,轻轻一笑,起身鼓掌,原本嘈杂的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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