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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滇之地,云南王府。

接到承和帝旨意的白云升确实很头大。

虽然圣旨是接下了,但人送不送,才是真正的问题。

孩子们入了京,他云南王自此以后就受盛京掣肘,但若不送,等于和西羌一样,直接和大靖朝廷正面对抗了。

白启雄有自知之明,云滇军不是靖朝军队的对手。

云南王府之所以还能矗立在彩云城的土地上,一是因为爷爷辈的祖宗投诚得够快,没有负隅顽抗之举;二是还有个西羌做大头,吸引着火力。

但一想到大半年前和西羌使者的那场会晤,白启雄心思纠结,靖朝王师之威远胜以往,如果西羌真的被灭,下一个,怕不是就轮到云滇了。

要不,索性陪南宫亮赌一把?

念头一起,白启雄连连摇头,风险太大太高!

举棋不定的沉思中,忽有内侍进门禀报:“王爷,世子求见。”

白启雄微皱眉头,还是松口:“让他进来。”

清秀俊美的年轻公子信步入内,行礼过后,父子相对而坐,白云升不是空手而来,随身侍女呈上王爷最爱的将军令白酒,还有几道云滇特色菜。

云南王大皱眉头,王世子淡淡一笑:“知道父王不喜欢我,但今夜,孩儿想跟父王说道说道,这云南王府的前路。”

眸光一闪,白启雄轻嗤一声:“就凭你,也敢狂论王府前程?”

“为何不敢,有没有道理,说来听听总是无妨的。”王世子一笑道:“首先,父王可想起兵,连同西羌一起兵伐大靖?”

白启雄不怒自威的国字脸猛然沉肃,没想到王世子开口就是惊天之语,知道这孩子今晚来这一趟,确实不是开玩笑的,虽说父子关系差些,但世子聪慧却是不争的事实,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教训之语收回,云南王难得认真回复一句:“不想。”

“那孩儿就放心了。”王世子松口气的模样:“父王还不算蠢。”

“你少放肆!”白启雄冷哼一声:“那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啊。”

“西羌刺杀皇帝的行动失败了,后果是什么大家都知道,皇帝这时候下这样一道旨,就是怕出兵西羌时,我们云南王府跟着添乱,毕竟云滇似国非国,皇帝是怕我们对西羌兔死狐悲,做出不该有之举。”

白启雄闪躲了下目光,没透露给世子知道,他其实已经做了点不该有之举。

王世子没注意到父亲神色微异,继续说着:“如今的时局,云南王府最好的应对,就是坐山观虎斗,多做多错。陪西羌一起疯,失败了万劫不复。若顺从皇帝旨意送我等入京,父王又不舍得大哥四弟为质子,将来受人辖制。”

“你说得都对。”白启雄道:“那你有何良策啊?”

“可由我和三妹入京。”王世子笑应道:“外人不知王府内情,在他们看来,我这个世子还是很有分量的,至于大哥四弟,找个合适的借口推诿一下便罢。三妹天姿国色,此去盛京,若能搏得六皇子好感,门当户对的婚事若能成,云南王府便与大靖战神有亲,武安公主为人最是护短,就算将来皇帝有意削藩,也不会做得太难看。”

王世子微微停顿,而后郑重开口:“父王,真的势不可逆的时候,云南王府可以消失,但白家的利益不能放!”

“再退一万步说,若西羌能战胜靖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靖朝鼎盛,兵强马壮,西羌就算能做到这一步,也必然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到时候,就真的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了。父王您说呢?”

白启雄深深沉默,扪心自问,他也不觉得西羌能以弱胜强,逆势翻盘,所以对云南王府最好的局面,其实是承和帝突然死去。

这也是对西羌最好的局面。

皇子夺嫡,内斗不止,自耗不断。

可惜,多方精心筹谋的计划失败了,他为此还付出了隐藏在禁军十几年的暗桩。

眼下最好的走法,确实如世子所言,入京以安圣心,顺便在京结交自己的人脉。

美人计,倒是不错,往往最简单也最有效!

势不可逆时,云南王府可以消失,但白家的利益不能放!

品味着这句话的白启雄深深看了眼王世子,心中忽有拨云见月之感,他确实被云南王府迷住了眼,北地已然收复,西羌若破,靖朝神州一统的大势无人能挡。

云南王府就算要消失,也得消失得有价值,而不是因为冥顽不灵而灰飞烟灭。

难得他家世子,目光竟然放得这么长远,真是可惜了……

对视着父亲深意重重的目光,王世子拘谨地咽了口唾沫:“父王觉得孩儿所言如何?”

“奉旨进京入学的事,就照你的想法做吧。”白启雄沉吟了下:“就是这推诿的借口不太好找。”

王世子道:“今日天使宣旨时,大哥正好不在,我已派人跟他说了,暂且不要回家,找个地方躲躲,之后就说大哥留书出走,仿效游侠之风,独闯江湖去了,反正他平日好看这类话本,时常说着想要仗剑走天涯,不止王府,整个彩云城都知道,这事符合他的作风。”

“那你四弟呢?”白启雄皱眉:“今日接旨,天使可见着他了。”

“这还不简单?”王世子一笑道:“他姨娘不是最擅长把弄那些瓶瓶罐罐的么?让四弟生场病不难吧,他自小体弱,时不时就风邪入体,两个人都病了说不过去,病倒一个,还是很正常的。”

“倒是……也行。”

“既然父王没有意见,那我且去和萍儿打个招呼。”

白启雄挥了挥手,王世子会意,作揖告退后起身离去。

……

……

数日后,云南王府庶长子留书云游江湖一事成为彩云城趣谈,王府四公子身上忽起红斑,状似天花,吓得天使差点夺路而逃,好在经多方确认,不过是寻常皮癣,疑似被西南之地特有的昆虫咬伤,需得好好调养。

又过几日,苦无良策的天使只得无奈接受云南王的提议,带着王府世子和三小姐先行坐上豪华马车,踏上前往盛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