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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举了很多例子,说的话也很感人,仿佛真的是为天下万千工匠请命的英雄。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目的,是宁远侯府名下水泥和化肥两座大工坊。

以专利为法,行垄断之实!

首辅林深目光爆闪,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玉制笏板。

同样明白此节的太子少师苏牧和林首辅反应如出一辙,他与长公主夫妻情深,自然知晓家中的妻子殿下前段时间刚斥巨资买到制作方子一事,工坊搭建都已经开始进行,当即出列反对。

林承宗的人脉与消息都出自官场,而官场能够一掷千金从叶繁手里买下制作方子的,无非是几方权贵。

顿时,宁远侯遭到群起而攻之的发难,好在裴元慎口才亦是不错,一展舌战群儒的风采。

同样遣人花费巨资买入制作方子的林首辅老神在在看着朝堂激辩,就像欣赏一出闹剧。

林首辅不出列,不发言,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必败的仗。有件事知晓的人不过一二,他作为大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恰好知道,宁远侯府的两座工坊,陛下占了六成股份。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他还觉得宁远侯府为搏圣眷,也太舍得割肉放血了些,没想到天真的是他,人家这是为之后的亮剑,提前把裁决者拉到自己阵营里,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宁远侯府这手釜底抽薪,玩得是真绝啊!

朝会并无结果,承和帝言道专利法案详情不够仔细,转发议政司,待完善条例后再议。

然大伙都明白,这就是通过的意思,不然还议个什么?待条例完善后,就是给予批准的时候。

退朝时,宁远侯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正要大步出宫,被内侍截停,移步御书房,离开后便径直去了京郊烈火营。

……

……

正午时分,裴世安快马离开烈火营直奔皇宫,在内侍带领下走过宫城长长的甬道,穿过御花园,来到偌大皇宫的一处偏殿,见到了正食午膳的承和帝。

“京畿统领裴世安,参见陛下。”

“行了,平身吧。”承和帝把手一招,亲和道:“过来一起吃点。”

寻常官员若能与君同食,多半受宠若惊,裴世安只沉稳回道:“多谢陛下。”

便在承和帝对面坐下,听到君臣对话的内侍送上一碗米饭和汤匙筷子。

“朕跟老侯爷关系不错,我记得,你生辰在四月,快到了,马上就二十有六了……”承和帝沉吟着道:“安之啊,你真打算一辈子不成亲么?”

裴世安呵笑一声,没想到皇帝的开场话题居然是催婚,随口一答:“陛下,这种事情,看缘分吧。”

承和帝不认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扯什么缘分?你爹娘那会都给你定好亲事了,你非不干,硬生生拖到现在。当时你说出征在即,沙场无情,不知是否有命回来,怕耽误姑娘也算是大丈夫所为,这都班师回朝这么久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你大伯都快被你父亲烦死了,要不,朕给你指桩婚事吧?”

裴世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陛下宣我进宫,是为了专利法案的事情吧?”

承和帝见他着实不想谈论姻缘,也懒得做那乱点鸳鸯谱之人,轻笑一声道:“宁远侯说此事是你一手策划,但这背后之人,是问水县的叶繁吧。”

裴世安知道皇帝前段时间又去了趟问水,却没想到,叶繁的名字会从九五之尊的嘴里蹦出来,有些惊奇:“陛下,认识叶繁?”

承和帝道:“朕吃过他亲手做的饭,别说,手艺还挺好。”

裴世安真有些震惊了。

承和帝吃了几口膳食,语气随意:“跟朕讲讲,专利法案,到底怎么回事?”

裴世安眼珠轻动,游移间回忆起那间早就忘记名字的小酒楼里,那位年轻的东家慢悠悠喝了口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再说了,掀桌砸饭碗的是裴家,是你裴将军,和我有毛线关系?”

……

那会的裴世安觉得叶繁真是天真无知,一声嗤笑:“你以为这事瞒得住?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盛京大有人知晓,有心之人一查就知道,是你和我弟弟一起去的清水乡,在那之后,你叶东家称霸问水商界,瞎子也知道怎么回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握有水泥和化肥两大珍宝,必有人会找上你,你不给,会得罪找上门的权贵;给,你会得罪宁远侯府。不知道叶东家,到时候会如何选择啊?”

“我选择和将军做笔交易。”

又是出乎意料的回答,裴世安愣了下:“什么交易?”

“听闻将军爱兵如子,征北一战虽胜,伤亡却也不少,朝廷虽有抚恤,终究不多,将军可有兴趣搞笔外快,数目估计不少,够将军给因伤退伍或战死沙场的将士家里发几年慰问金。”

“你要做什么?”

“我目前不做什么,是将军需要做点什么?”

“何意?”

“宁远侯府有了制作教程后,自然要搭建工坊,那两座大工坊,将军必须拉皇上入股,且占大头。”

……

“之后,若有人上门找他买制作方子,他会来者不拒,且卖以高价,所得数目四六分账,我六他四。”裴世安朝承和帝道:“当我收到银票的时候,就是专利法案提上议程的时刻,这就是他全套的计划。”

承和帝呵呵笑道:“你六他四,还真大方。”

裴世安脸色微变了下,长叹出口气,摇头笑道:“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没有大靖将士浴血沙场,固守边关,也就没有他安居一隅,捞钱养家的小生活。”

承和帝闻言深深沉默了一阵,旋即复杂一笑:“他的爹娘皆是当年北地战乱的难民,故有此感叹吧。”

裴世安微点下头:“他确实是如此说的。”

见承和帝默然沉思着什么,裴世安忍不住有些好奇,遂开口发问:“陛下何故对叶繁如此好奇?且陛下对他,似乎很有兴趣?”

“不是我对他有兴趣。”承和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是你家将军,想要招他做驸马。”

杨漓月已不做裴世安上官许久,然大靖需要招驸马的将军只此一人。

裴世安初怔后,脸色变了又变,轻叹一笑:“看来是不需要我宁远侯府护着那个家伙了,倒也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