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开玩笑吗？”
洛轩心头一悸，手指向内握住，手中的夭幕珠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回归到紫府识海中，萦绕在金莲上方蕴养。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沈清鸿向前走了几步，凑到洛轩身前，微微俯下身子，那双明亮的眸子几乎贴在了洛轩眼前——洛轩甚至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呵呵，这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洛轩崩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露怯，随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在心里疯狂cue小妖王的热线电话：
“快点儿，小幻子，江湖救急！帮我看看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诓我，她说的话有几分是可信的？”
【平日不烧香，临时佛跳墙……一到关键时刻就想起我了？】
识海中，打着哈欠的小妖王满不在乎地睁开了眼睛，随意用神念扫了一眼外面的沈清鸿，嘴角突然一乐：
【哟，小伙汁桃花运不错嘛，人家都主动贴上了，你怎么能认怂呢？直接A上去呀！】
“少废话！办正事！”
【我看看……嗯，额，这个，怎么说呢，那啥玩意儿……貌似还真有点儿难搞……】
小妖王盯着沈清鸿看了一会儿，拟人化的面部表情逐渐有些僵硬：
【你是知道俺的，器灵这种东西，俺也是第一次见，没啥经验呀……要不，你再和她掰扯几句，我在旁边给你参谋参谋？】
“……”
洛轩用元神给小妖王向了个大大的中指，随即意识回归，微仰着头，与沈清鸿默默对视，眼神上丝毫不让，竟有些许分庭抗争的气势。
“怎么，小弟弟还害羞啦？”
沈清鸿嫣然一笑，竟直接欺身而上，将头凑到了洛轩耳畔，吐气如兰间，既吹动了耳垂后的碎发，也成功扰乱了洛轩的心弦。
说到底，洛轩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心脏顿时像生吞了十只小鹿那般砰砰乱撞，浑身汗毛倒竖，脸色也因气血涨得通红，险些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占用了我朋友的身体，还想和我谈条件，说什么让我救你……你觉得可能吗？”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
沈清鸿歪了歪脑袋，笑盈盈地打量了洛轩的侧脸一番，随后脚尖微动，瞬息之间，便退回到了洛轩身前两米处的位置，对着洛轩微微颔首，似乎是在表示歉意。
“我再重复一遍，我时间有限，实在没时间在这儿耽误了，有什么事，麻烦你尽量说清楚一点儿吧……”
好不容易脱离危险局面后，洛轩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有底气了一些。
“行吧，那我长话短说……”
沈清鸿挥了挥衣袖，一道淡黄色的光幕在洛轩的眼前呈现，这光幕像是一面投影幕布，在光的投影下呈现出一片苍茫荒原的虚影，而在画面中央的位置，是一座正在修建中的高塔：
“掌管锁妖塔铸造事宜的老道士，是位大神通者，那些人称呼他为张天师。自从诞生灵智之后，我常从本体那里感知到一些过去的记忆碎片，其中……也包括一些天师曾经布置的后手……”
光幕再次渲染变换，背景从空旷的原野变成了以深灰色为主色调的高墙，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画面中，从身形和头发颜色来看，应该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道袍，身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方桌，桌上是一张泛黄的帛纸，一杆狼毫细笔悬于桌上，迟迟没有落下，纸张之上依旧是空白一片。
看这样子，似乎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道人，可洛轩却从这幅画面中感受到一种玄而又玄的道韵，脑海中仿佛迸发出源源不断的新奇想法，随后又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也预感到有人会打锁妖塔这座天阶法器的主意，所以早在高塔建立之初，他就设下了一座核心秘阵。一百八十年后，无论高塔中的怨灵阴魂是否净化干净，秘阵都会自动开启。”
“届时，锁妖塔会将百余年来积蓄的灵气转化为秘阵启动的源泉，强制拆解塔内所有的阵法，重置组合成唯一的一座【斩天诛邪大阵】，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抹除塔下镇压的所有邪祟，开启往生之门，解决这个天门秘境内最大的隐患……”
画面中，紫袍道人的形象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型光柱，那光芒仿佛贯穿天地之际，磅礴的浩然正气在世间长存，诛杀万千邪灵！
光芒退散之后，一座撑天而起的门户出现在锁妖塔原本的位置上，门扉中央卷起一道庞大的金色漩涡，牵引着无数残魂的虚影进入未知的世界。
“所以，代价是什么？”
如果说，那位天师一开始就可以解决掉归兮荒原上死去的无尽阴魂的话，就没必要摆下这么大的阵仗了，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布置下这么一座锁妖塔在这里杵着，直接召集前千八百个和尚道士，开场超度大会就行了。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又说可以解决这桩糟心事，洛轩用膝盖都能想到，其中绝对有问题。
“代价就是……重组阵法的过程并不可逆，斩天诸邪大阵是一次性的，能量耗尽后就会自动销毁，而以阵法为核心支撑的锁妖塔，也会就此……”
沈清鸿的语气稍显沉重，脸色却依旧冰冷，像一台缺乏表情模板的人工智能。
洛轩不是那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可他还是感知到了一丝淡淡的悲伤，于是直接问道：
“你会死吗？或者说……你会消失吗？”
“我不确定……我连自己诞生的原因都不知道，又从何预知自己的死亡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高塔塌了，我的神识会严重受损，可能会因此陷入沉睡，甚至永远地失去大部分记忆，那和死亡应该没什么分别……”
“这只是其中一种情况而已，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那位强行破除锁妖塔封印的天才沈佑、江南天枢部门中的某些高层，还有某些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宗族势力……可能都在暗中觊觎着那座天阶法器，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任锁妖塔自毁而不管呢？”
将沈清鸿提供的线索串联起来，洛轩很快就理清了另外一条故事线：
“按照目前的剧情，天枢那边，肯定是有人知晓天阶法器这件事的，可能已经偷偷采取某些行动了，只是现在我还不太清楚后续剧情会怎么发展。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发生变故，天枢不可能坐视不管，极有可能会率先撕毁试炼大会的协定，以强大的武力碾压一切。”
“除非锁妖塔里那座秘阵的开启速度极快，否则，天枢有绝对充裕的时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更何况，塔里现在还有那位沈家的大少爷……话说回来，人家都在你的身体里翻江倒海了，你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吗？好歹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呀！”
洛轩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这茬。
“呵呵……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刚才说过了，我所有的能力都来源于锁妖塔中的阵法，禁制都被他破除了，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沈清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切辛酸皆可道尽。
顺着这条思路，洛轩再次提出了假设：“如果沈佑在其他人出手前，将塔内的所有封印都破除了，你会怎么样？”
“这就得看他有没有能耐在24个小时之内，将这整座锁妖塔炼为己有了……成了的话，我的灵智和记忆大概率会被抹去，灵魂成为一具空白的躯壳——炼化法器可不是过家家，那些炼器师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干扰因素；失败了的话……”
沈清鸿看了眼洛轩，努嘴指了指远处的锁妖塔，意思同样十分明显：“斩天诸邪大阵的威力，可不仅仅是诛杀邪祟那么简单……”
一想到刚刚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幅毁天灭地的场景，洛轩心头一凛，口中呢喃道：“只剩24小时了吗？”
“准确地说，应该是23小时47分……”沈清鸿取出手表，对了下时间，随后一脸笃定地说道。
“情况不妙呀……”洛轩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掌握的信息，又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修为状况，再和可能潜在的敌人进行一波对比，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
“如果继续掺和这桩破事的话，我有九成八的概率要嘎，九成九的概率再也看不到现实世界的太阳……姑奶奶，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有拯救您老人家的实力的，再这么耗下去，我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了呀……”
此时此刻，亦如彼时彼刻。
旷野尽头，天地相交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漆黑的直线，横贯南北两侧，一眼望不到尽头，远远望去，竟像是在太阳表面刻下了一道黑线……
那黑线似乎正在移动，待到距离稍近时，这才发现，那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羽妖浪潮，如同乌云压境那般，在出现的瞬间便“染黑”了半个世界，裹挟着滔天的妖气，带来暴风雨前的寂静与安宁……
“急什么，既然我说你能救我，那就自然有一定的理由……”
沈清鸿转过身子，背对着洛轩，目视着远方即将过境的羽妖大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洛轩知道，到了该谈判的时候了：“行了，别打哑谜了，说吧，具体要我做什么，我尽力配合你就是……”
荒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凉风，将太阳升起后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那点儿暖意吹得连渣都不剩，直接冷到了心里。
沈清鸿缓缓回头，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只偷到鱼干的猫儿：
“很简单，让我成为你的器灵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