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赶紧扶着她坐下，“太太先不要急，若东西真在赖家，还是先悄悄地查，不要打草惊蛇才是。”
邢夫人一听有理，抓着贾探春的手，“你说得对，三丫头向来能干，查账的事，我便交给你与鸳鸯了。”
抄家的事，还得自己去。免得其他人浑水摸鱼、中饱私囊。
贾探春道，“太太之命，莫敢不从，只是太太千万记得约束好身边的人，莫要声张，还得找几个靠得住的大力婆子和小厮，免得赖家狗急跳墙。”
“他们敢？他们身家性命都是主家给的，吞没了主子的东西竟还敢耍横？打死他们，也没人说咱们，他们可是家奴！”
贾探春淡淡道，“可他家出了个秀才，听说很有些本事，将来说不定能中举、当官，他可是自由身，是良籍，不是咱们贾家的奴才。”
邢夫人一噎，心塞得很。
贾探春又道，“贾家如今已经不是国公府了，那赖家小子若是将来有出息，说不定会报复咱们！”
“他敢！”邢夫人气得哆嗦，越发觉得赖家肯定坑了老太太、坑了府里不少好东西。
否则，赖家小子焉能上学、谋将来？
“他家人口简单，家里多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能不知道？读书人默认父母侵吞主家财物，罪加一等。等咱们找到证据，连他一块儿告，断不给他家留半分机会！”邢夫人恶狠狠道。
“他肯定知道！”她补充。
贾探春点头，“太太说的是，只是此事还需要上下打点一番，府里已经不同往日，还得琏二哥哥去伯府商量一下才是。”
邢夫人不想家丑外扬，她担心林家兄妹见到老太太的家私，被富贵奢华迷了眼，要分一杯羹。
可又不好明说，毕竟林家兄妹向来不抠搜钱财，为人处世很大方。
她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传出去让人笑话他，也伤双方的感情。
贾探春不知她迟疑什么，笑道，“琏二哥办事向来靠谱，林家兄妹嘴紧，定不会传出去的，太太放心。”
邢夫人也没办法，她自己手里没可靠的人，大老爷身边那起子吃喝玩乐的货色也不行。
好在琏二是大房的人，分他几个子儿也可以。
林怀言听了贾琏的话，笑道，“琏二哥放心，我定会让人查一查赖家的，以前住在府上时便觉他出手大方，似乎家中产业颇丰。他为人机灵、有眼色，想来家里的事也是心知肚明的，便是不知，咱们也得想法子让他清清楚楚。”
贾琏叹口气道，“若他真是清白，倒也不用平白造孽，只消以后不报复贾家便是。”
林怀言摇头，“琏二哥错了。若你家人有机会发了横财，本来一家子奴婢就要成良籍，却在最后关头被主家查到旧账，家财全部被主家收回，家人入狱、性命难保。”
“你将来有了成就，面对已经落魄的主家，会当作无事发生，与曾经的主家和平相处吗？”
贾琏下意识摇头。
若有机会，总是会为家人报仇的，天性使然。
林怀言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道理很简单，且赖家并不无辜，相信我。”
“琏二哥若实在不信，不如派个人与我们的人一起查一查赖家的家产。”他又道。
抄赖家，是晴文提议的。
他们顺便查了下赖家的产业，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寸金寸土的京城，赖家竟然有三处宅子、两个铺子。
他们在贾府是奴才，自己在家中则是富庶的主子款儿。
追根溯源，岂不是贾家又养了一大家子？还是生活颇为精致的一家子。
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银子。
王熙凤掌家时，为了省银子焦头烂额，怎知赖家私库比贾家公中还有钱？
贾琏见林怀言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他们定是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赖家贪墨、侵吞府中财物之事，心中不由动怒。
“那便麻烦林兄弟了，老太太在世时怜贫惜弱，不磋磨府里老奴，倒是养大了他们的心，壮了他们的胆。”
“既然他们不稀罕那份情份，那我们也不必心软，正好府上困顿，让他们把偷偷吃进去的吐出来，也是应当。”
林怀言轻笑，“正该如此，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赖家也不是什么善茬，早些解决为好。”
贾琏点头。
往日，赖家的人见了府里的主子，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小心服侍？不曾想，他们是扮猪吃老虎。
也是，否则，他家那偌大的园子怎么来的？扒在府上吃肉喝血，真是可恶。
证据都是现成的，义康王府派出来一位查账的老家，曾经在户部任职，没有他查不出问题的账。
就国公府这种，瞒上欺下、谁都想捞一手油的漏风账，他一夜就查出许多问题，牵连府上各房主子和大小管事。
饶是做好了准备，这位老账房都惊呆了，这国公府，不垮才怪！
这天晚上，赖嬷嬷正在家里与儿媳妇说话，“虽然国公府的牌子摘了，可爷们爵位还在，不能马上跟他们翻脸，荣哥儿还没当上官呢，先得扒得贾府才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几斤破铁钉，他们再落魄，也比咱们奴才出身的要强，府里的财物收着些，敲打敲打府里的人，别让他们出去乱说什么。你去当差，也恭敬着些，别怠慢了，宫里娘娘还在呢……”
儿媳妇、孙媳妇都点头认真听着。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声，似乎还有东西破碎声。
赖嬷嬷沉着脸，“那些小子们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比国公府的护院可差远了。”
她叹了口气，“也是咱们家的院子小了，若像国公府那样，大门口的动静根本传不到老太太耳朵里去。”
自己虽在府里过着老封君似的日子，到底是奴才，没有老太太那样好的命，还得为小辈们操心着。
“赖嬷嬷过谦，您这宅子虽小，其富丽堂皇可比京中大部分人要好多了，便是朝廷的官员，许多也不如您家富庶，您还想要多大的宅子？”
赖嬷嬷带着怒意走出来，看到带着几十号气势汹汹的护院的贾琏，连忙屈膝行礼，“原来是琏二爷来？是府上的小子才来、眼拙，没有认出您来，您今日怎么贵人踏贱地了？早叫人来打声招呼，老婆子好来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