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官员难。
因为皇帝的圣旨是旨意，可太上皇是皇帝的爹，他的旨意更高一筹；
可皇帝的圣旨也是旨意，也可以抑制太上皇的旨意，端看办事的官如何说、如何辩。
文官李景行紧紧揪着甄家的错不放，又抓着离得远、旨意到不及时这个弱项，针锋相对，甄应嘉就难以辩驳。
他要怎么驳？
说皇帝的旨意不如太上皇？他只听太上皇的？
他要真这么说了，赵至淳和李景行一句目无皇上、藐视天威，就能拿下他，除非他真造反，跟这二人打起来。
视线之中，排列整齐的官兵肃穆走到李景行身后，约莫有近两百。
甄应嘉心中一紧，皇帝这次，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啊。
见他不吭声，李景行心中舒坦了一点点，对赵至淳道，“二公子控告甄宝玉谋*杀之事，京城已经取了部分人证物证，正往江南这边送，被他们打翻的船也在打捞之中，甄宝玉意图侵犯忠义伯之女的事，也只能随后再审。现在，还请世子审理甄大人毁忠义伯之女名声之事。”
他一脸后怕，“一个不好，我这可怜的侄女就要被他逼死了啊。逼死忠义之后的罪名，谁也不承担不起，世子觉得呢？”
赵至淳点头。
毁人名声，罪名不大，当官的疏通疏通或者找个替死鬼就行，可若是逼死人尤其是忠义之后，那罪名就严重了。
当然，甄应嘉一样可以推说自己是从旁人那里知道的。一个监管下人不力，他是洗清了，可甄府不死几个得力的人，那是不行的。
李景行抹着泪对季晴文道，“贤侄女放心，表叔不会畏惧甄大人的官威，死也要替你主持公道、洗刷污名，让甄大人给你赔礼道歉。”
他一边抹眼睛一边眨眼。
季晴文会意，对着一个官兵冲过去，伸手夺他手里的刀，“为官不易，甄家势大，表叔千万不要为了我，跟一手遮天的甄家对上，侄女宁愿一死证清白，也不要表叔为难。”
“贤侄女，不要！”大男人哭喊起来，对着那个官兵臭骂，“你倒是退啊，难道真要看着忠义伯的孩子被甄大人逼死吗？”
那官兵仿佛如梦初醒，赶紧后退。
可季晴文却铁了心，非要拿刀去抹自己的脖子，边抢边喊，“你把刀给我，你让我死，省得我被人逼死，反正总要一死，何必拖拖拉拉、被人污蔑至死？”
她手背不小心刮到刀背，鲜血直流，看得人触目惊心。
赵至淳赶紧过去抓住她的手，“林大姑娘放心，有本世子在，一定会替你洗刷污名的。无言，赶紧进去拿人，看看除了甄大人，还有谁在信口雌黄。”
甄应嘉面色一紧，“世子，下官也是听府里人说起，这才——”
“甄大人！”李景行怒喝一声，“你是说你在甄府，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侄女，是吗？”
“我——”
李景行打断甄应嘉，“我只问你，见还是没见过？”
“我是 ——”
“你在甄府、在自己府邸，见没见过她？”李景行龙行虎步，气势汹汹走到他跟前，“你只要回答，见没见过？”
甄应嘉怒道，“怎么？李大人是在审问我吗？你有这个资格吗？”
“怎么没有？你都没看到人正脸就胡说八道，毁她名声，差点逼死他，审？我还要打你呢，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账东西，我打死你！”
甄应嘉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景行的拳头就落到了脸上，将他鼻子打得鲜血直流。
李景行气得不行，“你这老王\/八蛋，你包藏祸心，祸乱皇朝，被我侄子侄女发现，你就毁她名声，企图逼死她，我打死你这个老东西，你这个狼心狗肺、目无君主、满嘴谎言的畜*生……”
甄应嘉被打倒在地，脑子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与李景行对打起来。
李景行是文官，出其不意才占了上风，甄应嘉文武双全，回过神来怒而还击，力道不是他能抗衡的。
他踉跄后退两步，然后朝着季晴文扑过去，“我可怜的侄女啊，被这么一个黑心肝的老匹夫给害了啊，你放心，表叔死也要替你讨回公道，绝不会放过甄应嘉这个老东西的！世子，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严惩知法犯法的甄应嘉！”
“甄大人，李大人说的是真的吗？”林老族长匆匆而来，一把年纪的人，气得身子直抖，“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你堂堂一品大员，对家中下人管束不力，自己也没亲眼见到，就如此污蔑她，以致她差点被你逼死，你也是有儿女的人，你于心何忍？”
“他狼心狗肺，肆意张狂欺负人惯了，他怎么不忍心？”李景行嗤笑，“我定要将他的恶行上书皇上，替忠义伯之女讨个公道。”
赵大人道，“李大人，甄大人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家中，偶有疏忽也正常，再说，林大姑娘也没事。大家都是同僚，你也打了人、出了气了，何必再生事端？”
“啐！”李景行一口唾沫精准吐到赵大人脸上，“如果你家女儿发现人家造反，却被人泼脏水，差点逼死，你也要说退一步吗？行行行，我这就让家丁去你家，找你家的姑娘们拉手、聊天去。”
赵大人急了，他家还真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要过两年才及笄，所以没有进宫。
“姓李的，你放肆。”赵大人急得去挠他。
李景行躲到赵至淳身后，“我只是想看看，赵大人是不是也如此宽容大度，反正我们又不做什么，来人，还不快去赵家，找赵家小姐聊聊。”
反正都是跟甄家沆瀣一气的，他们做初一，自己做十五。
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就得把这江南官场搅起来，让他们人人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帮甄应嘉，从各个方面找机会突破。
赵大人急了，他没想到，只是习惯性抬着甄应嘉，就给自己女儿惹了这么大的事。
他赶紧示意家丁去拦李家的人，自己也去揪李景行，想让他收回话。
李景行不依，执意要看看赵大人的容人之量，两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起来，拉都拉不开。
宋参将联合李景行带来的人，将百姓们拦在外面，又应赵至淳之命，去甄府提人，将这里当成了临时的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