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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面上带笑,看起来心情极好,“晴雯说我这肚子里是个哥儿,将来会考上进士,为官做宰、光耀门楣呢,我就想啊,什么时候去贾氏的老宅拜祭一下祖宗,看我儿能不能有那福气。”

薛宝钗看向季晴文,“往常都说你是个直肠子,心里不藏事,没想到也是个会取巧的,这个时候来讨凤丫头开心,你瞧瞧她,怕是要乐得几宿睡不着了。”

王熙凤微垂着头,翻了个白眼。

季晴文想笑,正色问,“薛姑娘今年多大?”

“十三了。”

“如此说来,二嫂子比你大,一直都说薛姑娘最是懂礼守规矩,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呢?”

季晴文的话,让王熙凤眼神一亮,终于有人替她说这事了。

自己和薛宝钗是表姐妹,本来就比她大,如今嫁了琏二,女子出嫁从夫,她不喊表姐,也不喊嫂子,却叫自己凤丫头,当自己是什么?

以为她是谁?

薛宝钗没想到季晴文会说这事,神情微怔,扫了她一眼,看向王熙凤,“我常在姨妈跟前作伴,老听得她如此喊,又听鸳鸯也是如此喊,习惯了,加之咱们姐妹向来要好,这样随意更显亲热。倒没想到,让人误会,落人口实了。”

王熙凤把季晴文送的簪子取下来把玩着,头也没抬,“薛妹妹是客人,你高兴便好,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跟你计较不成?”

季晴文根本不信薛宝钗的说法,她八成心里看不上王熙凤,又自忖以后是宝二\/奶奶,所以说话没顾忌,又没人指正她,心里更得意,想趁早把宝二\/奶奶的威风耍起来。

她正色道,“二嫂子大度,可也不能太纵容,若是人人都这么乱喊一气,传到外头,人家岂不是要说国公府的姑娘们教养不好?”

王熙凤淡淡道,“家里三个妹妹与你和林妹妹都不这样,我的大姐儿也不这样,薛妹妹到底是客人,特殊些也没什么,我又不放在心上。”

薛宝钗一听,嗬,这是把自己摒在外人行列了?

她淡淡开口,“都是我往常想当然了,二嫂子不要生气,我在这里给你赔礼,好不好?”

王熙凤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个称呼而已,谁要放在心上?晴雯妹妹如今是有嬷嬷教导的人,而林府的嬷嬷们又素来规矩,她也是为着府里、为着姐妹们才说的,我作为嫂子、又是主人,跟你计较什么。”

“行行行,你们都是好人,唯我是个坏人,行了吗?”季晴文撇嘴,“我去看看林妹妹,你好好休息,可不要再操劳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哥儿的。”王熙凤嗔了她一眼,“快走吧,免得你离了林妹妹一眼,她就被坏人给欺负了。”

薛宝钗见季晴文走出房门,对王熙凤道,“什么时候你们的关系如此好了?”

王熙凤挑眉,“好吗?大家都是亲戚,我自认公正、从来不曾厚此薄彼,待你们都好啊。”

然而,聪明如你薛宝钗,明知我在当棒槌,明知我在强撑,却从来不提醒一句,还是季晴文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分析与自己听。

我待你们都好,冷清如林妹妹也掏几分真心回应,唯你对我最防备,最瞧不起我。

她神情淡淡的,薛宝钗也向来不与她亲近,随意恭喜了几句就出去了。

因着王夫人与刑夫人都去东院照看,贾母又卧床休息,她便去了贾宝玉院子里。

哪知道,贾宝玉正在林黛玉院门口徘徊。

“宝兄弟,怎么不进去?”薛宝钗柔柔地问。

贾宝玉一见是她,紧锁的眉立马舒畅了,“宝姐姐从哪里来?天气冷了, 怎么没带个手炉?莺儿呢,她怎么没跟着?”

薛宝钗淡淡一笑,“几步路而已,哪就那么娇弱了。方才去见了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她要休息,我便来看看林妹妹。她们又没叫你进去?”

贾宝玉眉头又皱起来,“可不是,我说了几箩筐好话,那黄嬷嬷也不叫我进去,跟晴雯一样严厉古板,林妹妹进去就没见出来,我又不好喊,怕惊动府里的人,也怕吓着她。”

薛宝钗神情依旧平和,“自打晴雯住进来,她们便规矩起来,与姐妹们也生份了。你有什么东西或话要带给林妹妹,我替你传。”

“倒也没什么,就是许久没见林妹妹,想她了。”

想她貌赛仙子、气质清冷却又勾人心魄,与宝姐姐这般随和可亲的相比,更吸引人。

薛宝钗脸色一暗,捂着嘴乐,“那我也无能为力,宝兄弟且在外面等着吧,让袭人给你拿个手炉,可别冻着了。”

袭人一见薛宝钗过来,早就往这边走了,一听这话,赶紧把手炉塞到贾宝玉怀里,“我的二爷啊,林姑娘才进去,暂时是不会出来的,你再这么等下去,冻病了可怎么是好?”

“都是一家子骨肉,哪就有那么多规矩了,晴雯也真是的,以前与二爷一个屋、一张床躺着,也不见她说什么男女大妨。”她埋怨着,又看向薛宝钗,“薛姑娘替我劝劝二爷吧!”

薛宝钗正色道,“林家规矩严,不像咱们府里随和亲热,晴雯如今是林家大姑娘,你在我面前这么说便罢了,在外人面前可得尊重些,她现在可是有人撑腰做主的。”

袭人脸色一沉,讷讷道,“薛姑娘说得是。”

然后又看向贾宝玉,“二爷,咱们走吧,我看今儿太阳不错,往常晴雯与林姑娘会在饭后出来散步,我让麝月守在这里,等她们出来便告诉二爷。”

贾宝玉急得直跺脚,“你以前怎么不说?”

袭人眼眶微红,“我还不是怕冻着二爷你吗?再说,老爷功课查得严,你一旦耽误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薛宝钗道,“袭人向来忠心,又满心满眼全是你,宝兄弟可不要误会她了,快回去吧,她说得有理。”

她伸手推了一把,袭人顺势搀着贾宝玉往院里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薛宝钗一眼。

薛宝钗淡淡含笑点头,然后走进了林黛玉的院子。

堂屋里,林黛玉、季晴文正与三春、史湘云一边品尝点心,一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