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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踏入殿中,宁贵人就嗅到一股浓郁的铁腥味儿,那味道十分浓烈,像一匹脱缰的马横冲直撞,然后直直的钻进她的鼻子里。

宁贵人忙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皇后娘娘,这殿中的气味……”

“没错,你闻到的气味都来源于官家呕出来的血。官家现在神志还算清醒,却不停的吐血。”皇后抬手擦了下眼角,拭去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宁贵人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她问道:“皇后娘娘,太医们是否诊治出了官家的病因了?”

皇后叹息一声:“太医院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为官家诊治了一日,不仅没查出病因,还没止住官家吐血。眼看官家被病痛折磨,本宫真是心痛万分,恨不得以身代过。”

冷香暗暗扯了下皇后的衣角,示意她别演的太过了。

“娘娘,里头聚集了那么多太医,治病的场面像打仗似的,咱们还是快些探望了离开吧,不要耽误太医们诊治。”

皇后点点头,领着宁贵人往官家所在的里屋走去。

那里已然被紧急布置了一番,不过由于事发突然,布置得有些仓促,宫人们用力过猛,导致现场像刚杀了人一样杂乱。

宁贵人站在门槛处,放眼望去,里头有拿着银针的太医,有端着汤药的药童,还有端着盛满鲜血的铜盆的小太监……总之,到处都是人,根本没有她们下脚的地儿。

至于官家,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珍珠粉,白得耀眼,嘴角上偏又涂了大红的胭脂,看起来格外吓人。如若被孩子们看到,定会吓得哇哇大哭。

事态紧急,官家的这副打扮是比较粗糙的。为防止暴露,他命人熏了浓重的香,又将门窗紧闭,致使室内烟雾朦胧,所以看得并不真切。

再加上距离远,官家的这副伪装落在宁贵人眼中,活脱脱就像她小时候去探望得痨病的快死的那个长辈。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差别。

皇后的眼皮跳了跳,默默移开视线。冷香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记得她只是跟官家说一声假装病重,谁料到官家装得这么严重,看着马上就要断气了似的。

“咳咳,呕。”官家吐出一口酸梅汤,向宁贵人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宁贵人,咳咳,吾就知道,咳,你最心系吾。”

宁贵人还未扯出个微笑应承官家,就听到他飘飘忽忽的声音:“若吾驾鹤西去,咳,定带上你,咳咳,让你陪伴左右。”

说罢,又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呕吐。端着痰盂的小太监哆嗦着手,挤紧了眼睛不敢看。

宁贵人看着那一股股鲜红的“血”,自己的手也跟着哆嗦起来。

“宁贵人。”官家又虚弱的朝她喊了一声。

“官家,您保重身体,一定要配合太医们诊治,臣妾就不进去打扰了。”宁贵人连忙打断他的话,连连后退。

皇后适时咳了一声,朝宁贵人说道:“官家感念你有这份儿心,疼你得紧,你快近身让官家看一眼吧。”

宁贵人拼命摇头:“不不不,臣妾还是不要打搅官家了。”

皇后道:“这有什么打搅的……”

“不,皇后娘娘,臣妾忽然肚子好痛,臣妾要去更衣。”宁贵人捂着肚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好吧。”皇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那等德妃醒了,你告诉她官家的病况吧。”

“是是是,臣妾一定告知德妃娘娘,臣妾先告退了。”宁贵人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好似被狼追着,一溜烟就没影了。

“官家,宁贵人走远了,您不用再装了,快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吧。”皇后走到官家身边,吩咐宫人打水给他净面。

官家支起身子,随手抹了抹嘴角:“哈哈,吾的演技还不错吧?”

皇后嗔了他一眼:“还说呢,画得跟鬼似的,一张大白脸,吓死人了,快洗洗吧。宁贵人被打发走了,她回头会禀告德妃的。”

“官家点了点头:“就按我们的计划来吧,这样德妃肯定以为吾命不久矣,等她通知了母族,他们肯定要动手了。”

皇后点了点头,亲手接过帕子给官家擦拭。她的动作温柔又细致,但是官家总觉得不太舒坦。

“不用麻烦皇后了,吾自己来。”官家不自然的扭头,躲开了皇后手里的帕子,导致皇后的手就那样尴尬的悬在空中。

冷香眉头微蹙,她觉得官家未免有点冷心冷肺了,皇后为他忙里忙外,他却有些嫌弃皇后的触碰。

皇后倒像个没事人一样,面上没起一点儿波澜,她淡定的收回手道:“那官家多注意休息,臣妾还要去安抚一下几位妹妹,臣妾先告退了。”

“嗯。”官家应了一声。

“对了,官家,这里的宫人们您自行安排一下,切记不等让他们泄露了您的实际情况哦。”皇后提醒道。

“吾知道了,这点小事吾还是能够处理好的。”官家淡淡的回道,话里带着一起不耐烦。

冷香为皇后感到不值得,皇后为了官家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甘愿做官家的挡箭牌。可是官家这样子真是太伤人心了,不仅没有丝毫的安慰,连装也懒得装了。

“娘娘。”冷香亦步亦趋的跟着皇后,酝酿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回宫再说。”皇后察觉到了冷香想对她说些什么,为避免被有心之人听见,她交待回到自己宫里再说。

不多时,两人回到慈元殿。

皇后强撑着走到寝殿,然后痛快的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一下子坐在软凳上再也不想起来。疲惫犹如山崩地裂般向她袭来,她恨不得直接一头栽在地上不再醒来。

冷香连忙将宫人打发走,她搀扶着皇后躺在床榻上,细心的帮皇后宽衣,又取了热帕子给她敷脸。

“娘娘,奴给您捶捶腿。在福宁殿改了许久的奏折,累坏了吧?”冷香满脸心疼的问道。

皇后低低应了一声:“今日真是累煞我也。”

“娘娘,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冷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从皇后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时就伺候她了,一直到现在。冷香是真拿皇后当自己的亲人来照料的,见不得她受委屈。

皇后挪开热帕子,睁开眼睛看着冷香。如今只有她们两人相对,也就没自称“本宫”了,她道:“我觉着你早就有话对我说,到底想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非要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才能说出口。”

冷香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娘娘,您觉得官家对您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