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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玉煊一早便被哭哭啼啼来找他的侧妃娄氏吵醒。

这楼氏算下来是他的远房表妹,十四岁便被送进他房中,在他娶了正妃齐氏之后才抬了侧室,生了个儿子今年已经八岁了。她保养得好,身形纤细,若穿了闺阁小姐的衣服也是窈窕淑女的样子,霁玉煊在房中经常让她这么穿。

不过她的性子骄纵泼辣得厉害,闲时也觉得颇有意趣,如今日日火烧眉毛,便觉得吵闹得让人心烦。

今日也是因为他连着几日不去看她,她被齐氏和另一个侧妃吴氏一起奚落了几句,心里不痛快,转身就来找霁玉煊撒泼。

她闯进霁玉煊卧房时他才刚起身,这些日子他气色越发灰败,夜里睡下总是梦魇,不是梦见霁帝在朝堂上指着他骂,就是梦见霁玉宸举刀朝自己砍来,甚至昨晚还梦到霁芷妍哭哭啼啼地跟霁帝告状说他勾结苍玄要谋害自己,他正在她的哭声中无力地辩驳,梦里梦外女人尖细的哭声合在一起,烦躁得他一醒来就踹翻两个凳子。

侍女战战兢兢地端来热水服侍他洗漱,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脸上,侍女嫩白的手在他太阳穴轻轻按摩,娄氏不顾外面侍卫的阻拦,硬是踹开了房门。

一见他身旁站着的娇花一样的侍女,立马掩着面哭起来:“殿下好狠的心啊,放任着其他女人羞辱我,我可是从小便来服侍殿下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却半分也不心疼我,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又指着小侍女骂道:“你个小浪蹄子别以为跟了殿下身份便不同了!”

小侍女动也不敢动,垂手躲着她伸过来尖尖的指头。

“吵什么!”霁玉煊烦得要命,抓着娄氏的手腕把小侍女解救出来,示意她走,“一大早的不消停!”

娄氏哎哎喊疼,见他丝毫不怜惜自己,手腕上还被他抓得红了一片,更是哭天喊地地闹起来。

霁玉煊把她甩到一边,自己穿好衣服,逃也似得离开了我说。

往常看在娄家的份上给她几分脸面,现如今他正被娄家逼着做他不太愿意做的事,心里压着火,看见她只觉得更加厌恶。

他连早膳都没用,直接带人出了府。

府门外,有人趁着他准备上马的空档,附身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钻进人群里消失了。

随从见他手还扶着马鞍却半晌不动,小心地问:“殿下,还走吗?”

霁玉煊一个激灵,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松了手,腿软得站不住,被随从扶着稳住身形,喘了几口粗气,转身回府把自己关在书房。

到了下午,才有人来传话让他进宫。

霁帝前几日接到霁玉宸的折子,高兴得不得了,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饭,又精神抖擞地批折子批到子夜。

宫里也到处喜气洋洋,福清伺候他睡下时还在跟他闲话,说到云舒,霁帝还说明日去库房给云舒和昭儿挑点东西送过去,顺便把消息告诉她。

没想到,霁帝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参汤,折腾了大半日他才勉强睁开眼睛,精神却一下子萎靡,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几日早朝都没起了,内阁以娄高驰为首的几位大臣日日宿在宫里处理政事,不是极要紧的事都不去打扰他休息。

霁玉煊进宫的路上还在反复回想上午接到的消息,一路走得心不在焉,连在宫门口接他的小内侍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霁玉宸死了。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娄家派出去的高手是一批又一批的,他沿途的驿站、酒楼甚至只是路过的农户摊贩都有可能是假扮的,只是一开始他身边的人太多了无法近身,直接发起攻击又怕没有成功反而让他更加警觉,只能一路走一路换人跟。

前两日还回信说他身边不仅有颜世忠调派给他的那百来人,还有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在暗中护送,这些人身手更是了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霁玉煊十分焦躁,既怕不能得手,又怕留下什么线索,跟刁彪一样锲而不舍的人不在少数,刺杀霁芷妍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刁彪还没放松警戒,一直在暗中探查。

上午那人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计划成功,请殿下减少外出。”

他想了又想,又不禁怀疑起来,这个计划说的是刺杀霁玉宸的计划吧,他应该没有忘记还有别的紧急计划吧。

走到含元殿前,他想,若是霁玉宸已经死了,今天召见他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吗?

除了告诉他,还会有别的事跟他说吗?

霁玉煊在殿外只站了片刻,福清便出来请他了。

“父皇今日如何?”

“回殿下,陛下今日已经醒了三次,每次都有一个多时辰,精神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霁玉煊偷眼看他,他面上平静无波,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心里更加忐忑,追问道:“公公可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

福清恭恭敬敬地回:“陛下一早便让奴才开了库房。”

开库房为什么要叫他来,霁玉煊不安极了,总不能死了儿子还要赏他吧。

几步路已经走到内室了,屏风挡了大半日光,殿内显得清寂幽暗,霁帝已经醒过来了,靠坐着让宫女喂他喝汤药。

霁玉煊撩袍跪下,“见过父皇。”

霁帝摆摆手让他起来,喝完最后一口,擦拭了嘴和手,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着。

“父皇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得天庇佑,很快便能恢复如初了。”

霁帝也觉得自己今天神清气爽的,一早醒来想起皓儿再过十日便满周岁了,可西南方还在打仗,老百姓日子不好过,皇家更不好铺张,便让福清到他自己的私库挑几件东西。

“父皇是老了,好在你们都已经成材,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他说话还是有些无力,说一句停一会儿,霁玉煊焦躁不安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皓儿的周岁宴,准备得如何了?”

霁玉煊一愣,这已经是他第三个儿子了,最近事情多早早吩咐了府内大小事都找齐氏不要来烦他,孩子的生辰他都没注意。

可父皇病重却还惦记着。

他一时脑子里嗡嗡直响,脊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