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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京城大营里有苍玄部的细作?”

“是。臣以为,周度周成二人是苍玄埋在西南边境的细作,但苍玄的细作绝不止这两人,三营前往雅城的途中遭遇的伏击便是证明。”

“为何是京城大营,而不是其他两营?”

“苍玄的速度太快了。臣出发的第三日,苍玄便举兵突袭了姚川,那一日除了京城大营,其他人都是刚知道臣的去向。因此臣认为,在臣从京城大营出发后,细作便把这个消息送往苍玄了。”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臣出发当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细作应当是出自那几人之中。”

一直沉默地听着的霁玉宸问道:“这个范围能不能缩小到当日留在雅城中的人当中?”

晏景烨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找到周度周成二人,尚不能确认错误的布防图是不是他们送出去的。”

密谈的三人各自沉吟了片刻,霁帝才缓缓开口:“你也着实辛苦了,这几日就免了朝,休息好了再来吧。”

“谢陛下。”晏景烨恭敬行了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霁帝和霁玉宸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回想起那噩耗接踵而至的几天,上了年纪的霁帝还是觉得心口难受得厉害,他叹了口气,提高声音:“福清,让人去看看妍儿好了没有?”

福清应了是,不一会儿,霁芷妍就又回到了含元殿。

说起那日的事,霁芷妍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希望可以捕捉到更多没注意到的细节。

但她先问:“若兰和欣兰那日应该是跟我一起遇险的,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霁玉宸看着她面露不忍,霁芷妍一下子明白了,她不愿意接受,摇着头:“她们应该在将军府吧,等我回去就能见到她们了。”

她突然想起早上在将军府外换马车时也没有见到她们,“是伤得很厉害吗?有让太医去治疗吗?晏景烨,你的舅舅是名医魏圣手吧,可以请他去看看吗?”

“妍儿。”霁玉宸叹了一口气,“若兰当日便遇害了,欣兰头上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醒过来之后人一直呆呆傻傻,到现在也还下不来地,只能终日躺着。”

“欣兰姐姐……”霁芷妍泪水不住往下落,“怎么不让太医去看看,这么多个月了怎么还没好?”

“欣兰是由太医院的张院正和京都医署的纪署正一起照看的,魏廉圣手也去过几次……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

“妍儿,当日聚福楼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霁芷妍缓缓讲述着当日的一切,她们是何时出了门,带了什么东西,在包房里看了杂耍,又点了什么茶点,一五一十地细细讲着,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

“哥哥,你知道另一个包房是什么人的吗?”

“只知是南边一个富户包下的,他偶尔到京城中来谈生意,便是住在聚福楼里。但出事之后我们去查,却查不到这个富户的行踪,聚福楼的掌柜说是来自番郡的邝姓,一次性交够了十五年的费用,出事前四五日到的京城,但是事发后就没有出现了,京城里几家跟他们有生意往来的商户都没有见到他们,排查过番郡的邝姓商人,没有能够对得上的。”

“我那日似乎听到了他们在密谈些事,或许是跟哥哥在西南失踪有关系的,有一个人说提到了文牒还说绝不可能在豫州,我当时便怀疑跟哥哥有关,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十年前,我又听不清了。”霁芷妍皱着眉,“哥哥,泱城的那个客栈为何会起火呢?”

霁玉宸发生的事也充满了惊险,他在客栈里等李密的时候,客栈里出现了一批杀手直冲他而来,他拼命逃出客栈,不敢再在泱城停留,尝试了好几次才混出了泱城。

可是追杀他的人一直没有停止,他一路东躲西藏,不停更换身份,幸好从他十六岁起,霁帝为了培养他每年都派他出去各地巡视,他才累积了走南闯北的许多经验。

到京城外的时候接连受了几次伤,只能躲在山上藏了两三天,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他下山时身上很多地方已经开始生疮流脓,人也烧得迷迷糊糊,侥幸避开了杀手才能回到宫里。

他当时伤得太重,许多次都已经走在生死边缘了,是霁帝每日在他耳边同他说话,告诉他太子妃云舒已有身孕,后来又说霁芷妍失踪了,他都听得到只是做不出反应,直到云舒有一日在睡梦中魇住了,醒来后腹中胎儿情况不好,太医院只好冒险催产。

胎儿才七个月大,孕中又一直忧思不断,生下来的小孩头先几日都进气少出气多,奶水也吃不下多少,眼看就要养不活了,或许是血脉相连,或许是太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妹妹,他终于冲破了禁锢醒了过来。

一直到崔仪从豫州回来,霁玉宸才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几个月太子一家三口一直留在皇宫里将养,情况都算是安定下来了。

霁芷妍随后跟他们讲了自己从京郊破屋里逃出后,本来是想边走边打听回京城的,结果有一次遇到了大雨,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林里滑到,撞上了一块石头,被路过的农户救起后就失忆了。

后来农户想把她留下来给村子里的光棍当媳妇,她只好趁夜逃走,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便一路随意地走,走到淮州城,遇到了余蓉。

她还讲了在淮州城这几个月的日子,跟着余蓉做生意,看到了许许多多以前没有见过的真实的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多亏了余蓉请了陈大夫来治疗,才让她慢慢恢复了记忆。

霁帝把余蓉也叫来,看着发妻生前最记挂的这个妹妹,想起发妻伴着自己的点滴,心里很难过。

“当年你和惠福跟妍儿也差不多大吧,主意比妍儿还多,皇后私下常常拉着朕分析你们的想法。”霁帝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后来你走了,惠福又远在东临,皇后每次见到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想照顾一二,盼着若是你们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也能有人出手帮帮你们。。”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听妍儿说你开了不少铺子,生意做得红火。”

提起长姐,余蓉心里羞惭难当,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霁帝,却发现他虽是在跟自己问话,眼神却透过自己看向一点虚空,仿佛在看别的人。

一时间她觉得长姐也在自己身边,通过霁帝在关心自己,心里大恸,低头把自己这二十年来的事都讲了讲,尽力说得轻松顺利,假装自己过得极好,不曾遇到什么难处。

那漫长时光随着言语落到烟尘里,化解开每一刻的执拗,余下的全都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