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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芷妍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一次她无比希望自己根本听不明白或者不需要明白。

她前所未有的害怕,母后去世的时候她还小,还没有感受过失去深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悲痛,她祈祷上天能让自己永远不会明白这种感受。

谭伯还在门外催着他,晏景烨来不及跟她多说什么了,轻手抚过她的头顶,保证一定会及时传回消息,才转身开门走出去。路过欣兰的时候还不忘说了一句:“麻烦姑娘照顾好公主了。”

欣兰自是不用他吩咐这句话。

他快速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我骑骓风,叫两个人跟我走,留在宫门外,一有我传出来的消息就立马赶回来告诉公主。”

谭伯应下。

马厩里骓风还没享用完午餐,就被拉着往外走,它喷着响鼻犟着不动,直到晏景烨出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气势,伸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骓风仿佛变了匹马,温驯地迈开四蹄小跑起来,跑到门槛时,无需晏景烨指挥就一前蹄蹬从门槛上跨过来到大路上。晏景烨夹紧马腹,避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正德门——到了这里就不能骑马了。

晏景烨拉紧缰绳,骓风前蹄腾空,晏景烨顺着惯性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动作行云流水。早守在正德门边的内侍迎上来行了礼:“晏将军请随小人来。”

他一改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称呼的驸马,改称了将军,晏景烨瞬间心惊肉跳,边境恐怕出事了。他低声问道:“陛下在含元殿吗?”

小内侍摇摇头:“陛下在御书房。”

晏景烨朝小内侍一拱手,宫里等闲不能奔跑,他只能尽量迈大脚步快速朝御书房走去,很快便把带路的内侍甩在身后。

不多时就已经走到御书房外,他停下脚步调整了呼吸,扬声说道:“臣应召面圣。”福清很快出现,唱喝:“宣——”

晏景烨走进御书房,下跪行了礼,霁帝让他起身后,他才看见御书房里还有两人:娄高驰和师震。师震官拜兵部尚书,他出现在这里,说明心中猜想基本成真了。

还未开口,霁帝把手里的军报一递,一旁守着的福清便接了转到晏景烨手上,顾不上多余的礼仪,晏景烨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来自蜀地同苍玄的边防站的军报言辞简洁,三两行说了三件事:苍玄集结大量士兵驻扎在边境线上;商户间冲突频繁,泱城贸易区已经被迫关闭;蜀地最高职级的将领颜世忠重伤月余未醒。

颜世忠重伤,虽然还不清楚是如何受的伤,但这可能就是没人知道霁玉宸怎么从苍玄逃回来的原因,以霁玉宸行踪的保密级别,边地唯一一个同李密接触,配合霁玉宸伪造身份文牒的人无法掌控局势,这就导致了霁玉宸不得不只身冒险,一路被追杀着逃回京城。

此刻苍玄还没有正式发动战争,但是由于将领受伤,边地军营无人领导必定人心惶惶,朝中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派出合适的将领前往边地接管一切备战事宜。

不用霁帝开口,两位老臣也都明白晏景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御书房就这三个人,这个人选,想必就是晏景烨了。

虽然他刚从荆州回来,但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他绝没有推卸责任的理由。虽然朝中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但他刚完美地解决了荆州的民匪之祸,陛下对他一定十分满意信任。

娄高驰看了师震一眼,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冲着霁帝深深鞠躬行礼:“陛下英明,驸马在西北边带兵多年,经验丰富战功累累,正是抵御苍玄进犯的最佳人选。”

霁帝把下面的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赞成娄高驰的话:“驸马对西南边并不熟悉,你们看,朝中还有谁更适合?”

娄高驰以为霁帝会顺水推舟地赞成他的提议,朝中几位较有经验的将军,韩圭母亲病逝,樊勇夫人刚生产下一双麟儿,除了晏景烨之外,另一个合适的人选是娄高驰的外甥梁志,虽说举贤不避亲,但既然都已经把晏景烨召过来了,难道不就是属意于他的意思吗?

娄高驰捉摸不透上位者的意思,师震反倒开口:“启禀陛下,梁志梁将军早前曾驻守蜀地,堪绘过蜀地舆图,乃现在使用的舆图的根本,且曾经跟随使团出使过苍玄,对于苍玄了解甚多,臣认为,梁志当为最佳人选。”

霁帝点点头,问道:“太傅怎么看?”

娄高驰赶紧附和:“梁志确为朝中最了解蜀地及苍玄的将领之一,也有不少作战经验,臣也认为,梁志为合适人选。”

晏景烨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听霁帝的意思分明是要派梁志领兵,却不知为何急召他前来。

同样的一问也在娄高驰和师震心中,虽然他们比晏景烨先到御书房,但是在他到来之前,陛下只给他们看了那份紧急军报,并没有商议过将领人选,只听陛下让人速速到将军府召见晏景烨,便觉得陛下已经先行定下人选了,更何况辍朝后,陛下只见了晏景烨一人,连两相都没有召。

霁帝如何能不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但他不解释,也不接娄高驰和师震的话,反而又问晏景烨:“晏卿怎么看?”

晏景烨朝娄高驰和师震一拱手,再躬身对着霁帝说道:“娄太傅和师尚书所言极是,梁将军确实在对苍玄各事上极有经验。此外,微臣以为,除需有经验的将领即刻前往边境接手戍防及应战事宜外,军报上所奏,贸易区内发生的冲突所为何事,因何发展至需要关闭贸易区,颜老将军何时受伤,现今伤情如何,如此重伤为何月余才上报,诸如此类问题还需令派大臣随同前往协助调查。”

霁帝这才点点头,脸上阴沉之色消散些许,但开口时仍然含有怒气:“去找朱博言,一切军需粮草兵部户部共同筹备。”

师震双膝跪地磕了头,声音惶惶:“臣领旨告退。”

起身后也不敢抬头,弯腰后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娄卿似乎心不在焉?”

“陛下恕罪!”娄高驰也惶恐下跪,支吾着说道:“今日临时辍朝,老臣心中惶恐,又……又乍听闻边境不宁,极为恻然……”

“哦今日辍朝,只因朕起得太晚,精神不济,并无大事。”霁帝状似无意,“太傅起来吧。”

娄高驰磕了个头才起身,侧身站到一旁,听到霁帝对他说:“贵妃这几日染了些许头风,太傅若无紧急事要处理,便去看看她吧。”

娄高驰更是震惊,后宫妃嫔不管位份高低,寻常日子是不见母族的,再得宠,也没有小小头风便能得见父亲的先例。虽说娄贵妃圣眷正浓……不过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他自是不能推辞,只能又下跪磕头道了谢,才退出御书房。殿外风一吹,才发现背上竟出了一层汗,寒风一激,瑟瑟发抖。

御书房里没别人了,福清也躬身行礼,退到御书房门边守着。

霁帝一改森冷不豫的脸色,松了语气问晏景烨:“妍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公主已经知晓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宫内养伤,具体伤情如何臣没有说。”

做父亲的叹了口气,难掩心疼:“妍儿定是难过极了,她一直以来便十分依赖太子。”

晏景烨忍不住握了握手,掌心接过眼泪的地方隐隐作痛,仿佛血管筋骨都被灼烧,烫得他心头也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