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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下了虞夫人的寻人请求,二人押着那山羊胡自侧门出了玲珑阁,来到街上,夜已深了。

出了玲珑阁便是朱华河畔。这几日的冰嬉大会还未完结,河畔的市集刚散去不久,谢慕行瞥见冰冻的河面如墨玉,冰面上如那日三人同游而归时看到的一样,纵横交错着凌鞋的印痕。此时的珠华河应当改个名字,叫玉带才好。

那山羊胡子头上还是套着麻布袋子,手被捆在身后,肩头被蛟二擒着,走在夜里积了薄雪的砖石路上,一步一滑,还未走出巷子,就跌了好几跤。

蛟二嫌麻烦,干脆将他头上套的麻布袋扯了,让他有眼看路,却仍留着他口中塞的布团,以免他大呼小叫引来侧目。

“把他押往何处?”蛟二开口打断谢慕行的沉思,话语带出迷蒙雾气,狭长眼眸扫过来。

“当然是巡检司的牢里。”谢慕行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三人到了巡检司大牢门前,却被狱吏拦下了。

“副使大人,李副手”一只手握着乌木刀鞘的巡检佩刀横在谢慕行眼前,那收的主人将三人的步伐阻下后,又恭敬地弯腰拱手,朝谢慕行行了一个礼,“恕属下不能放你们进去。”

“为何?”谢慕行惊讶,过去押犯人进牢房审问都是直进直出,今日他这副使怎么还被拦下来了。

“这,”狱吏有些犹豫,“正使大人说了,要加强管理,避免冤假错案,凡是押人进牢,都要先做完立案登记。”

“连我也要登记吗?”谢慕行用扇子一端指指自己,话语中有些不满,“这是何时立下的规矩?”

“半月前,”那狱吏有些怯地抬眼看了看谢慕行,又小声补充,“就是您从玉县回来之后……”

听了这话,谢慕行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紧接着便无奈地笑出了声。

他似乎是被气笑的,笑罢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凑近那狱吏低声说:“通融一下,改日我请你去桂香楼喝酒。”

“副使大人,”那狱吏抬头,面上表情十分为难,“您就别为难属下了。正使大人专门吩咐了,任何嫌犯,都要先登记案件信息,入了文牍库,才能进牢审讯,就算是正使大人亲自押来的,也不可通融。若违此令,减俸三十……”

“我给你补上这三十。”

“降职两级……”

“啧,你本就最末,降无可降,不必怕。”

“末级除名。”

“……”

谢慕行终于哑口无言。只得皱眉瞪那狱吏一眼,留下一句“迂腐”,便挥开扇子转身向后走去。

登记案情倒不是什么麻烦事,最多花个半刻钟。可是现下二人手里押的这位并非什么案子的嫌犯,若是如实写了,被那正使刘大人看到,肯定又要借题发挥,说他借公务之便为己谋私。这都罢了,只怕这事明日就会传到他的尚书哥哥耳朵里,那就真是麻烦了。

“这么啰嗦,”蛟二将那山羊胡子手上的绳子牵着,抱臂而立,麦色脸庞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要我说,随便找个无人的巷子,将他狠狠揍上一顿,便什么都招了……”

“不可!”谢慕行赶紧打断蛟二的话,再看一旁被捆着的山羊胡,他已是满眼的惊恐,脑袋摇得筛糠一般,“这不合规矩。”

两人巡检身份昭彰,他谢慕行还是副使,这种情况之下用私刑,若传出去,不消三日,他这七品官衔可就没了。

“可在玉县的时候,不就是就地审的吗?”蛟二竟还觉得不解。

“那不一样,”谢慕行叹气,“危急时刻才可采取危急手段。”

说完,他看看佝偻着身子冷得发抖的山羊胡子,又回头瞥了一眼那牢门的狱吏,收起手中折扇,垂下手臂,迈步朝巡检司案牍库走去。

“走吧,去案牍库登记。”

————

老书吏颤抖的手拈着那立案登记的簿子,又缓缓从胸口摸出一方绢帕展开,再小心翼翼拿出绢帕里包的单片西洋镜,给眼眶凹陷的左眼戴上,然后凑近了那簿子,慢慢念出:

“立案事宜:失踪,疑凶杀、绑票。案件简情:玲珑阁脔宠舒兰失踪半月,阁主虞清欢报案……这?”

“又怎么了?”谢慕行不耐烦地开口。

“副使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又不合规矩了?”谢慕行知道老书吏向来严格,可偏偏今晚碰着了他当班,也实属无奈。

“这报案流程,须得是报案人先去衙门报了失踪,再由衙门委托侦缉,才能到咱们巡检司,这巡检司接了案子,再根据司内人手情况分配侦办人……”

“好了吴老,“谢慕行一把将老书吏手里的簿子按下,“此案十分紧急,人命关天,宜早不宜迟,这危急时刻,就暂且不拘这些小节了吧!”

“不行,”老书吏摘下左眼的西洋镜,白胡子一抖,抬眼瞪着谢慕行,“规矩就是规矩,若真是人命关天,就更应该严肃看待,决不能疏漏。”

吴老的声音虽苍老,却仍铿锵,直教谢慕行心中

“若是这案子,”谢慕行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俯身凑近了那老书吏的耳边低语,“是尚书大人委托给我的呢?”

“尚书大人?”老书吏诧异,“尚书大人何时……”

“嘘!”谢慕行忙伸手捂住老书吏的嘴,“此案不可声张!”

老书吏也被他这阵仗一惊,忙收敛了声音语气,也左右看看,确实无人关注,这才又轻声问道:“尚书大人何时竟有闲心管起这伎馆脔宠的死活了?”

“尚书大人体恤民情,此前玉县的案子,若非尚书大人仁厚,只怕也要冤枉好人!”

“这……”老书吏闻言,垂下那双苍老的眼眸,思忖一番,似是被说服了,但还是犹疑地问,“此案当真是尚书大人的委托?”

“那是自然,你看着我长大,想必清楚我的性子,我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冒我兄长之名。”

“既如此,这立案登记老夫便让你过了……”

“多谢吴老!”谢慕行欣喜,忙拱手作礼,却被老书吏打断。

“谢什么,此案我吴老头只是秉公办理,旁的一概不知,若有流程不恰,全是副使大人一人所为。”老书吏眼也不抬,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一张条子,盖了印,递给谢慕行。

“好,都是我一人所为!”

————

费劲周折,二人终于将那山羊胡子押进了巡检司的牢房。谢慕行从容地走到正中桌案后坐下,又铺开纸笔,正认真磨墨,蛟二则生疏地将那人手脚换上铁镣,才终于拿下了他口中塞的布团。

“说……”

“我招!我都招!”

蛟二还未及落座,谢慕行讯问的话还没说出一个字,便被那人大呼着打断。

“你招什么?”

“我都招,只求二位别再打我了呜呜呜……”山羊胡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看来此前被虞夫人的手下揍得实在狠。

谢慕行觉得好笑,挑了挑眉问:“我还没问,你就招,你怎知我们要问何事?”

“跟踪,我知道,你们要问的是跟踪的事!我知道的都招……”

“那你早该配合。”谢慕行冷冷扔下一句。

“不是小的不配合,”山羊胡有些委屈,“官爷要是早点摘了小的口中的布团子,刚出琳珑阁小的就招了……”

“好了,”谢慕行打断他,“说吧,你跟踪的目标是谁?”

“是,张家主母李明月的妹妹,李二小姐。”

蛟二闻言心下一紧,眉头紧皱,侧目看了谢慕行一眼,果然,这人是冲着阿乔来的。

“你为什么要跟踪李二小姐?”蛟二厉声问。

“这,小的不知道啊,那日有人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明月庄前候着,若是二小姐您出了府,就跟上去,看您都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还要我巨细无靡记录下来……”

“慢着,你知道我是二小姐?”蛟二诧异,谢慕行也有些意外。

自来到玉京至今日,虽已有两月余,可蛟二鲜少与人交际,且她是李明月妹妹的事,虽从未隐瞒,但也还未昭告,如今整个玉京城的人都以为,李二小姐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

现下知晓蛟二真实身份的,除了明月庄的人,便只有谢慕行一人而已,可这跟踪之人又是从何知道的?

“本来是不知道的,可那人给了我二小姐您的画像,就在小的胸前口袋里!”

蛟二闻言,两三步走上前去,伸手进了他胸前摸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展开一看,画上一名黑衣公子,虽并未将蛟二的神韵气势画出,可五官,衣着,佩刀,均是十分细致。

看清了画上的人是她而非阿乔,蛟二震惊之余松了一口气。而那山羊胡看蛟二一时无话,嘴里就继续嘟囔起来。

“我拿到画像还奇怪呢,让我跟踪李二小姐,怎么画上却是一位英俊小哥……”

“那雇你跟踪我的人是谁?”蛟二打断他的喃喃自语,问道。

“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小的只知她是个女子。”

谢慕行也从桌后起身,走到蛟二身侧,俯首端详她手里那副画,一但看清,他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且不说这画技如何,光是能准确将蛟二面容打扮精准描绘,便绝非寻常。想来此人若非见过蛟二本人,决难在纸上将她形貌还原到这般地步。

蛟二皱着眉,将那画复又折成四方块,揣入了怀中,继续问:

“女子?那她身材样貌你可还有印象?”

“那人当日戴了斗笠蒙了面纱,实在看不清楚,但是个子有些高,大概五尺七寸,和二小姐您一般高矮。”

“那她可说过,事后在何时何地接头?”谢慕行问。

“她只说了让我将记下的东西用油纸包好,带到如意赌坊,夹在一楼当中间那张赌桌下的缝隙里,三日后她自会去取。”

三日后?那便是明日了。

谢慕行侧目看向蛟二,蛟二也回看他一眼,不必言语,他也知道,明日又得再去那如意赌坊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