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阁楼的入口相当逼仄,云魏只能猫着腰站着。

侍者将门打开,又将钥匙递到了他手里,“先生,我们每天的房费是六金币。您是准备日结还是……”

云魏闻言,用神识在空间中找了找,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币只剩下一小袋了。

他将那袋金币全部递到侍者手上,交待道:“我会住上一段时间,房费从里边儿扣就好。我没有别的需要,平时也不必打扰。”

以弗所最喜欢这样事儿少钱多的主顾,他微笑着应了,“好的,先生。有事儿尽管吩咐,烟道旁边有铃铛,您摇一下我就上来。”

说完后他便弓着身子,双手撑着两边儿狭窄的侧壁,夸张地下楼去了。

云魏进到房间里。

整间屋子都很低矮,泛着陈旧的霉味儿,就和他身上的潮意一样令人难受。

原本贴身的衣裳淋了雨,此刻却被体温蒸得粘在皮肤上,怎样都不舒服。

他随手挥了个简单的焚净术,又解掉身上的衣服,蹬了鞋,就那么躺倒在了床上。

窒息的霉味儿混合着窗外灌入的泥土腥气,竟然赋予了他难得的镇定。

外面大雨滂沱,他竟尚有一屋安歇。

他安静地望着屋顶反射闪电的明灭,不禁想道,人若是死了,是不是也像这样,可以一动不动地久躺。

不,云魏,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他对自己说道。

什么都不要想。

最终,他侧过身子,双臂环抱着自己。

肩头的皮肤又滑又凉,让他情不自禁地缓慢摩挲着。这样的抚慰使他不再压抑,放肆又痛苦地,大口呼吸着。

似曾相识的一幕仿佛在说,人生就是不断地循环。

难道不是么?

……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街上的动静闹醒的。

阁楼本就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也没有隔音法阵,他便跟着月花城最早苏醒的人们一同醒来了。

虽然身体醒了,灵魂却未必,否则他不会如此浑浑噩噩。

昨夜的雨绝对没有下透。

空气并没有透出雨后的清新,反而带着潮湿的热意。

云魏下床,光脚走到阁楼狭小的窗户旁。

那扇窗户很小,他住的地方又足够高,他大可随心所欲,赤身裸体。

透过脏污的木窗,他只能看见万法之塔。

那棵树啊,参天地,夺造化,就自顾自地长在窗外。

他与那棵树相对无言,遥遥对望着。

直到天边泛白。

直到他觉得自己喧嚣惶恐的内心,终于彻底平静。

云魏鼓足了无限的勇气,向契约彼端的人道:

【艾萨克,可以让我,为自己辩护了么?】

然而,没有回音,没有回应。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只余自己有气无力的心律。

云魏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早就向他筑起了高墙。

他与艾萨克之间的契约分明还在,但他的心声已成独白。

可诡异的现实却是,在这样本该歇斯底里的时刻里,他偏偏没有生出太多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抱有太多奢望。

正是这样融入骨血的本能,最终保护、成全了他。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静听着得不到回应的心声时,他反而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诗。

是了,在这一刻里,他的心中满是诗意。

云魏立刻痛快地屏蔽了契约,如对方一样的。

他来到墙边老朽的木桌旁,取出纸张笔墨,迅速地记录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苍绯鹫尾,惊飞不啼。』

『痴人不晓,依然待之。』

待放下笔,满意地望着兴叹而出的字句,他忽然知道,这困扰他许久的史诗该怎么写了。

他再也不用,刻意地去迎合凯瑟琳大帝了。

这是他自己写下的史诗,听凭的,唯有他个人的意志。

在他的意志里,这首史诗并不仅仅只是歌颂阿拉贡的传奇,更是悼念阿尔赫生命的祭礼。

他忽然落下泪来,为那颗逝去的星星。

云魏再也没有勇气,去翻看一遍对方着写的《情话集》。

有人活在童话里。

而他们,身在地狱。

……

云魏又去见了一次凯瑟琳。

虽然他被迫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处在如此紧要的人生关头,他还是愿意纵容着自己的执念的。

原因无他,他依然深爱着艾萨克。

凯瑟琳依然高贵威严,优雅随意地坐在那里,“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来看望老婆子我了?”

说实话,云魏很羡慕对方。

对方一直都活得相当自我。

这一点,从对方的自称就能看出,不论是“小女子”,亦或是“老婆子”,全凭个人心情喜好。

这是至高无上的威权赋予的权柄。

而其他人,只能规规矩矩地称呼一声“陛下”。

但他此刻偏偏恶意满满,毫不掩饰地道:“嗯,近来的确有些忙。毕竟我也有着自己的规划。”

凯瑟琳定定地盯着他。

如果是在以前,云魏或许会回避对方的目光。

但他今日却偏偏淡定地坐着,无比嚣张地与君王对视。

“随你。”凯瑟琳面无表情地道,仿佛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我只关心你们之间的契约。你知道的,我不会赞同你们在一起。”

“如您所愿,会解开的。”云魏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他拿过茶壶,不急不缓地替凯瑟琳斟了杯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哦?”凯瑟琳面不改色地问他,“应得这般干脆,我反而更不放心了。”

“如陛下所言,我与艾萨克不会在一起。”云魏一字一句地说着,他起初说得艰难,但语气却渐渐坚定了,“不过,我最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待凯瑟琳发问,他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喜欢』和『在一起』,其实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事情。”

“世间痴男怨女无数,总给这两件事情强加关联。而我亦不免俗,也是其中一员。”他目露悲哀,惆怅自怜地感叹道。

凯瑟琳根本不为所动,“胡言乱语。你到底要向我表达什么?”

“我和艾萨克不能『在一起』,这是命运注定的结果,并不是任何人的过错。”云魏眼中的悲哀之色倏然淡去,黑白两色的眼睛,静得出奇。

“而我依然,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