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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自己埋藏于心中、早已腐烂的秘密被忽然揭穿,强烈的羞愧与背德感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他惊恐地望着薇薇安,手脚冰凉,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薇薇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不起艾伦,其实我……我很早就觉察到了。但我还是想说,阿莱约他,或许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艾伦讶异地“啊?”了一声,他没有张唇,声音完全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

他本就心如乱麻,结果不曾想,少女说的话还超他的意料。

薇薇安悲哀地看向四周的焦土,远处双方的兵士还在厮杀不休,濒死前的战吼穿过战场,为黯淡无光的世界奏响丧钟。

曾经她觉得,艾伦甘愿沉默地爱慕她的兄长,那样的感情实在美好纯粹。

但现在回头看去,却只觉得沉重可悲。

“阿莱约他,恐怕从母亲那里继承了阿萨辛家族的特质,情感淡漠,凶戾残忍。”此刻,她心如刀绞,但却不能停下诉说,“所以,不论你为他做得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哑声问道:“殿下,您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他心下疑惑,对方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薇薇安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泪水倏然滑过了脸颊,她的笑容还是和以前那般甜美。

“因为在我的心里,你和兄长一样,也是我的哥哥。”她轻声道:“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虽然我应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没人能够阻止兄长,但我不希望你跟着他一错再错。”

“艾伦,如果可以的话……”最终,金发少女如此恳求道:“请不要再喜欢阿莱约了!”

这,其实是她的遗愿。

她体内的时之枝已经难以压制,即使她什么都不做,虚空中的水元素也在呼啸着向她涌来。

或许在下一个,或者下下个清晨,她也会像她的父王那样,突然就化为泡沫。

只是在最后的时光里,她的父王无忧无虑,而她的心中酸涩满溢。

艾伦定定地看着薇薇安,不禁苦笑道:“喜欢这样的情感,身为人类,又怎么可以抑制呢。就像我对神明的信仰——我无时无刻都在向帝利斯祈祷,却从不奢望能够得到回应。”

人类的感情出自本能,就像飞蛾会在夜间扑向灯火,就像翠鸟会在风里飞向荆棘。

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不过,殿下放心,”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已经愈发清楚地知道,我与阿莱约殿下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自打那个夜晚过后,他便死了心。

也早已暗中决定,永远不会向对方坦白。

每当想到这里,艾伦便会自欺欺人地庆幸着阿莱约的迟钝,只要他不说出口,他们之间……

不对!

在尸山血海的舞台上,在地狱人间的倒影里,虔诚的隐士终于看清了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

原来,他们早就回不到从前。

他最怀念无比的,三个人在王都里相依为命的日子,恰恰是对方最想要洗刷忘却的屈辱经历。

甚至就连他自己的存在本身,或许也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的君王——

堂堂王国贵胄,究竟要有多么可怜可悲,才会接受一个东躲西藏的小乞丐效忠呢?

艾伦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慌乱地转过身,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殿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回到您兄长的身边吧。”

薇薇安悲哀地望着身前人瘦削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最害怕艾伦向她微笑。

对方虽是笑着,眼神却是那样的绝望着,让她再也不敢说出逾矩的话来。

而那样的眼神,她还在另一位来自东方的法师身上见过。

……

月花城墙,倒塌在即。

赳赳铁骑,整装待发。

阿莱约端坐在高大的黑马上,冷漠地打量着远方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树芽。

只要能够让薇薇安继续活下去,向深渊之主下跪,摧毁区区万法之塔,又算得了什么?

他已经再也无法忍受失去亲人的苦痛了。

薇薇安,就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结,也是他不曾毁灭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如果少女也在某个清晨化为了泡沫,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必会将整个诸元大陆铸为殉葬的棺椁。

余光里,那两道在骸骨堆里移动缓慢的身影,终于在他的耐心耗尽前来到跟前。

阿莱约习惯性地一声不吭,只是依然凝望着远方。

他想,除了妹妹,那个叫作艾伦的小乞丐,或许也能算个例外。

每当对方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时,他的心情便会莫名其妙地好上不少,仿佛短暂地从炼狱中解脱出来。

但这样陌生奇怪的认知,偏偏让他更为恼怒暴躁。

尤其是当对方满脸崇敬地述说起别的人来,他心中涌现不满与杀意简直难以遏制。

基尔霍娜女神,那又算个什么东西?

但他想不明白,他与小乞丐之间并无血缘的联系,他自己也绝非知恩图报之人,为何对方可以轻易地牵动他的心神。

这样的认知让他辗转反侧,也不是没有思考过杀掉对方的可能。

但他毕竟不想让薇薇安难过。

于是他随便支了个借口,就把对方放逐到远远的修道院里了。

奇异的微妙平和如愿以偿消失不见,但不曾想,他的暴躁难耐非但没有被遏止,却随着时间与日俱增。

同样增多的,还有他坐在冰冷的宫殿里,下意识朝那高崖之上看去的频率。

他让对方走,对方竟然就真的走了。

那个叫作艾伦的小乞丐,果然是有罪的。

对此,乖戾暴虐的摄政王储笃信不疑。

“殿下,我将公主带回来了。”却见小乞丐掀掉了僧帽,恭敬地立在马下道。

黑色的卷发与棕黑的皮肤在西陆独树一帜,总之应是某种卑贱的血统。

对方低垂着头颅,明明神情温顺,却让阿莱约愈发烦躁不已。

他不禁冷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计划是摧毁万法之塔,摧毁月花城。”

艾伦一言不发。

他沉默地看着华丽的马鞍,在对方面前,他总会控制不住地心惊胆战。

“我的哥哥,请不要责怪艾伦,是我让他带我回来的。”薇薇安上前一步解围道,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就此住手吧,我跟您回去,再也不会逃跑了。”

“然后呢,你也要在某个清晨里,化为泡沫离我而去么?”阿莱约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的城池,忽然扬起了手中的马鞭,“纳福里,通知法师团准备禁咒,直接一举击溃防护罩。”

看着端坐在马上,无比陌生的兄长,薇薇安脸色煞白无比。

这是她的亲哥哥。

对方到底变得多么疯狂,才会想着对诸元大陆人口最稠密的城池释放禁咒?

她不管不顾地跑到马前,张开双臂拦在阵前,“阿莱约,算我求你了,停下吧。我们这就回黑索去,一切就像以前那样,可以么?”

看着挡在前方摇摇欲坠的妹妹,阿莱约眉头紧皱。

他垂下头,看向最信赖的手下,“你,把她带下去看管好了。在吾彻底摧毁万法之塔前,艾伦,你就只有这个任务了。”

但意料中的允诺没有传来。

瘦弱的枢机主教依然立在那里,置若罔闻。

“阿莱约殿下,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薇薇安殿下的提议。”只听对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向来言听计从的对方,胆敢破天荒地违抗了他的命令,在他无往不胜的军阵前。

要知道,黑索王国的铁骑,是以虔信着称于世。

最初的『黑军』,正是在枢机主教的命令下,脱身教廷的光明骑士。

教宗早已消失不见,那位温和睿智的枢机主教在他们的心里的地位,并不逊色于他们宣誓效忠的君主。

此刻虽然无人窃窃私语,但不安的焦躁却从身后犹如实质的潮水,滚滚而来。

一切都在失去掌控。

阿莱约再难遏制心中的暴怒。

他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