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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琪琪说,我现在只相信钱!

出乎皓月意外的是,光鲜亮丽的琪琪,居然住在城中村。

好在不是城中村深处,而就在村口,一栋四层楼民房的一楼。

和大多数村口一样,一楼是个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摆着几台公用电话,小卖部左侧拐过去,有个小铁门进去,就是琪琪租住的房间。

这倒是不错,每次只需要付个5毛、1块的,就可以接听电话了。因为就在隔壁,老板应该会愿意,来敲门通知的,以后不会错过应聘单位的电话了!

琪琪的房间,是个小套间。开门进去,右手边是个浴室,左手边是个10平方的小厅,再往里走就是间10多个平方的卧室,虽然简陋,但很宽敞。

小厅,被琪琪当成衣帽间,衣服、演出服、各种配饰、包包、鞋子、杂物,杂乱无序地堆放着。

卧室也整齐不到哪儿去,化妆品散乱摊在化妆台上、床头柜、甚至床上,述说着主人的豪迈与随性。

琪琪说:“今天晚上你就和我睡一张床吧。明天我让王德龙,弄张小床或沙发床过来,放到小厅里。”

皓月说:“好的。对了,你怎么和王德龙分手了呢?上次见你,到现在才一个多月呀!”

琪琪苦笑道:“唉,他父母看不上我呗!”

皓月不平道:“你这么漂亮,歌唱得好,又能挣钱,他们凭啥看不上你呀!”

琪琪呵呵道:“他们觉得我一个农村人,高攀他们了呗!大家都说,来深圳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秘密的情感故事,我就是一个典型……”

随后琪琪讲了她的故事。

* * * * * * * *

琪琪姓丁,真名水仙。老家在浙江丽水山区,有名的贫困县。

她6岁时,父亲在翻修屋顶时,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当时人还能站、能走,结果晚上突然就不行了。亲戚们赶紧把他放在竹躺椅上,抬着去医院。

那时候没车,全靠两条腿走。山路弯弯,摸黑行走,速度可想而知。走了40多分钟才赶到最近的小医院,还没开始抢救,人就没了!

从此母亲拉扯着5个孩子,苦苦求生。

水仙在家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三个弟弟。

小时候的她,黝黑瘦小,头发稀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被人叫“小黄皮”。

她的日常生活,每天除了帮母亲干活儿外,就是照顾三个弟弟。从来没想过上学的事。

但上天也很怜爱这个贫困的女孩儿,给了她一副好嗓子。干活累了,她就喜欢坐在田野上,放声歌唱。

一开始,唱民谣、唱山歌。后来,跟着村广播里播放的歌曲,学唱流行歌。也许是天赋好吧,这些流行歌,她听两遍就会唱。当她唱歌时,干活的乡亲,玩耍的小孩儿,甚至吵闹的小鸟,都会静静倾听。

渐渐的,有的人家做些喜事,也让她来唱。不光能饱餐一顿,唱完,还给她三、五毛的报酬。懂事的她,把这些报酬全部交给了妈妈。

有一天,一个嫁到杭州、已经在大单位工作的远房堂姐,回乡探亲。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烫着80年代刚刚流行的波浪卷发,说起话来,甜美温和,和村里的女人,是那么的不同。

原来,山的外面,还有那么一个精彩的世界!她小小的心里,突然迸发出一种,叫梦想的东西!

丁水仙开始缠着妈妈要上学,她说长大后,要上大学,要像堂姐那样,在城里工作,嫁给城里人,天天穿漂亮衣服!

但妈妈对她的梦想,却嗤之以鼻:“发神经呢!家里哪里有钱供你上学呀!女孩子家家,快快长大,早点嫁个有钱人家,多得点嫁妆,帮衬下弟弟们,这才是正经事!”

丁水仙,这个瘦小的女孩儿,犟劲上来了。她上山挖草药、下田捉黄鳝,拿到集市上卖。唱堂会的钱,也不再给妈妈,而是自己攒起来。

9岁那年春节,大年初八,她把半年多攒下的钱,加上长辈给的红包,一起拿给妈妈,发誓说,只要让她上学,以后不让妈妈出一分钱。

她这个行动,首先打动了未成家的叔叔。叔叔说,有出息的女孩儿,顶无数个没有出息的男孩儿!他愿意拿出打工的钱,资助她上学。学校老师,也上门来做工作,于是,妈妈也不再反对了。

终于在9岁这一年,丁水仙背起了书包。

她读书,并没有太多天赋,但很刻苦。初中毕业后,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情况,加上成绩普通,她就报考了中专,读幼师专业。读书的城市,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杭州。

幼师中专,除了免学费,还有生活补助。业余时间,她和几个同学,去舞厅伴舞、伴唱,打工赚钱,在杭州的三年,硬是没要家里一分钱。

也是在跑场唱歌中,认识了王德龙。

王德龙,是琪琪的初恋。他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家境好,学历高,有才华,有范儿,还懂赚钱。

如果嫁进他家,她的城市梦,几乎圆满了!

因此,琪琪在这份爱情中,低到尘埃里。

她住进他家,洗衣、做饭、做家务,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父母,卑微地拉拢他妹妹,但,收效甚微。

后来,她怀孕了。她喜极而泣!看在一条小生命的份上,总可以娶她进门了吧。

当天晚上,在饭桌上,她就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王德龙一家。

结果,他们一家都愣住了!

小妹妹没心没肺地尖叫:“哇,你没结婚就怀孕啦?真神奇!”

王德龙呵斥她:“没你的事,少掺和!”然后夹了一块鱼给琪琪,讪讪笑道:“哎~,咱们运气也忒好了!”

王父看了老婆一眼,没有说话。王母则嘟囔一句:“啊,怎么就怀孕了呢!你们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商量。”

但吃完饭,他们就坐那里看电视,再也没人提这个茬!后面几天,王的父母也一直躲着她,避免和她面对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王德龙搂着她,温柔地劝她打胎。

他说,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机。现在吃住都是父母的,他们本来就不同意,再要他们拿钱出来结婚,实在开不出口。

他说,他爱她,希望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给她踏踏实实的好生活。要实现这一点,就要有钱,而深圳刚好有个好机,可以赚大钱,如果有了孩子,就会拖后腿,他无法安心奋斗了。

他信誓旦旦:“我的仙女宝贝儿!我爱你!请给我一年,只要一年!一年后,我一定攒够钱,回来娶你!我发誓!”

她,相信了他。

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就够丢人了,婚前打胎更不光彩,会被护士医生使劲的鄙夷讽刺。

所以王德龙带她,去熟人的单位医院打胎,结果没打干净,只好再去大医院做清宫手术,足足受了二遍罪!导致琪琪一个月,身体都没恢复元气。

* * * * * *

打击接踵而至!

王德龙去了深圳后,琪琪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问他父母,父母推说不知道,反而逼着她搬出去。这距离她打完胎,刚满二周。

无奈,她只回到就职的幼儿园,恳请园长,分一间宿舍给她。

谁知,因为她常常请假走穴,幼儿园本来就对她不满,这次又一下子请假消失了10天,院长早就忍无可忍了,干脆把她开除了!

她走投无路,只好再次找到王的父母,直接跪下,说:“分手也可以,但我一定要找到王德龙,只要他亲口说出分手,我绝不纠缠!”

最终,她拿着王德龙的地址,来到深圳。结果发现,他已经和那个小丽(当地一个土着)同居了……

* * * * * *

琪琪叹道:“那天晚上,我坐在他门口,完全傻了!我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你能想象我那种痛苦吗?”

皓月以为自己的爱情够苦了,没想到琪琪比她还苦。

“那后来呢?”皓月小心地问道。

“后来?后来他看我那个样子,也有点害怕,就陪了我几天,不停地劝我。然后又求老板,把之前的歌手辞了,让我顶上,还帮我租了这个房子,总算没让我流落街头。慢慢的,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不然怎么办,还真为他要死要活吗?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琪琪长吁了一口气:“哎~,所以呀!我是不会再相信爱情了!还是钱好!你看看歌厅的客人,被人伺候、被人尊重、被人看得起,不就是因为有钱嘛!

钱能买到地位、平等、尊重,还能买到老公老婆!钱,也永远不会背叛我……当然,我不会随便出卖自己。不,真要出卖,那一定要卖个好价钱!哈哈哈!”

皓月理解她的意思。

琪琪反问皓月:“那你又是什么情况呢?你家境好,工作又好,怎么也来深圳了呢?”

皓月苦笑一声:“唉,他父母嫌弃你是农村的,看不上你;我男朋友的父母,嫌弃我没有海外关系,不能帮他出国,咱们两个,同病相怜啊!”

只是自己,依然相信爱情。

* * * * * *

第二天上午,皓月和琪琪一起,把小客厅收拾出来。

收拾的过程,充分展示出皓月的收纳规划能力:首先制定“分区”原则,所有物件,按相同属性,放在固定位置。这样就不容易混淆。

其次满足“看见”原则。衣服按春秋、夏、冬、演出服,排序挂起来。裤子、裙子,则一律折叠,放在多层架子上,边上贴上指示标签,一眼就能找到。

内衣裤和袜子,则以顺手为主,放入床头柜的抽屉里,起床就能穿……

琪琪笑道:“这方面我真的不行,从小在家里,什么东西都是,哪里顺手就丢哪里。”

皓月笑道:“这方面我行,可上台演出,喝酒应酬,我就不会了,哈哈!”

* * * * * *

下午王德龙找了辆三轮车,拉来一张小小的沙发床,摊开可以睡觉,收起来就是沙发。

是在城中村廉价家具店买的,但皓月看到这些,居然有了暖暖的归宿感—这是只为她准备的家具呀!

安置好后,皓月说出自己的打算:“琪琪,我想去你们歌厅,先当几天服务员,挣点钱再说”。琪琪深以为然。

想想当初,让她去商场当营业员,她死活不干;而现在,却心甘情愿去做歌厅服务员,似乎反差太大。

又一想,“营业员”是事关尊严,“服务员”则事关生存。不可相提并论啊!

南油那家,灯具厂销售员的岗位,皓月也没推掉。

如果这周,依旧没有更好的单位录取她,她就决定去报到。

从没做过销售,但试试也不错,也许能做好呢!底薪虽然少,前途很光明啊,无数的老板,不都是从销售做起的嘛!

就这样,白天,皓月奔波在南油、南山的工业园区、招聘市场,晚上,去歌厅当服务员。

* * * * * * *

服务员的活儿并不累,但见识到的人和事,让皓月大开眼界。

这里的常客,是一掷千金的土豪、被巴结的高官、精明的商人、游走在男人之间的高级“捞女”。

在他们席间,茅台、人头马、燕窝、鱼翅,像水一样流淌,也像水一样,被人浪费。

偶尔,也有公司小职员,为满足心爱女人的愿望,用几个月的积蓄,苦心营造浪漫。

皓月就遇见过这样一个客人。

他付账时,把账单算了又算,才从钱包里找出几张纸币,放在托盘上,皓月刚要上去拿托盘,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皓月手掌大小的、用布缝制的小荷包,从里面抠出十几枚硬币,算好数额后,放在托盘上,然后笑着对皓月说:“刚刚好,不用找零了。”

全然不顾,身边的女友,刀子一样鄙夷的目光!

皓月没有收到小费,但也没有看不起他。只是感叹,钱的能量太大了!可以使这样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哥,在女朋友面前,不顾自己形象。

钱再重要,为钱不要尊严的男人,皓月是不会要的,不管他多帅。

纸醉金迷,皓月毫不迷恋。她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成为一个多金又高贵的客人!

问题是,发达之路的第一个台阶,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