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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

叶丽珍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哽咽,都是女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带入自己,共情那份痛苦。

\"后来,杨校长就带着自己的几件破衣服,身无分文的离开了那个家。

还好她赶上了人民部队去那边解放城镇,

她因为识字,还是高中毕业,在当时也算是高材生了。部队正缺这种文化人呢。

她就跟着部队走了,再也没有回去过。兜兜转转的,最后在我们村子落了脚。

一开始就是帮助周围人民群众扫盲,到后来又当了我们那儿村办小学的校长,这一当就是一辈子。

其实凭她的文化水平和资历,完全可以出去当个什么干部,但她都拒绝了,就是窝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

她没有再结婚,因为跟部队的关系好,倒是也没有人敢为难她。

她说她这么多年,无牵无挂的,就是想帮着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考上大学,从农村走出去。

这也是她当年的梦想。

但是很可惜,从源头上,来学校读书的,就几乎没有女孩子。

曾经有那么几个来读过小学的,等小学毕业了,也就不坚持了。

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她们说,女孩子读书会更好,都没有用。

那些个女孩子,从骨子里就认定了上一辈的观念是对的,女孩子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婆家,而不是苦哈哈的读书。

直到看到我。

她说她在那边教了那么多年书,就没见过有女娃娃主动趴在门口听她讲课的。

我记性不差,基本她讲过三四遍的课文,就都能背的七七八八了。

而且关键是我年纪还小,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扭转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她当时就觉得我是最有希望完成她梦想的人。

我本来不叫小娣,叫引娣。也是她帮我改的名。

一开始我父母不同意,说娣字不能少,因为我4个姐姐分别叫招娣,来娣,见娣,顺娣。

要是改了,就不是一家人了。

真是太可笑了,除了弟弟,他们有把我们几个女儿当家人吗?\"

杨小娣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的尖锐了起来,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恨意。

但随之,她的声音又温柔了起来。

\"最后杨校长帮我改了个小娣。

她说,娣,也有姐姐妹妹的意思,小娣,就是最小的妹妹。

这名字改的我很开心,起码没有以前那种意思了。

我父母也勉强同意了。

她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国家给的工资虽然不多,但管她自己的吃喝拉撒是没问题的。

要承担起我的学费学杂费的话,勉勉强强也够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我父母真的能一分钱都不出,尤其是到了初高中,那六年,

他们连基本的饭钱都不给我,更不用说平时的衣服鞋子的费用了。

问我爸要,他就是一句没钱,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嫁人让你婆家养你了。

既然你不肯嫁人,那我家也没钱供你吃饭了。\"

沈夏莲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拳头也硬了。

她家也是一个儿子,5个女儿的组合。

沈立民和王小芬真要是这种人的话,她觉得自己重生回来那年,做的第一件事,估计就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所以后来,杨校长基本上就是多养了个女儿,还是要读书要花钱的那种吞金兽。

我们齐鲁的冬天可冷了,她宁可自己穿破棉袄,也要给我去做身厚实的,说是写字的手不能冻着,考试的时候也是有卷面分的。

她自己平时舍不得吃肉,却把肉票都攒着,隔三差五给我买肉吃。说是边读书边长身体的人,吃得营养不够的话,会脑瓜子短路的。\"

杨小娣一字一句的说着她和杨校长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投胎的并不好,生活在黑暗中,但因为有了杨校长,本来可能不会拥抱她的温暖,还是充满了她的童年。

\"我高考考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大学肯定有的读。

杨校长知道后也很高兴,她翻了半天,终于凑了两百块多块钱给我。

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给我学费了,以后可能不能再资助我读书了,得靠我自己了。

我当时还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觉得她说的没错,

她本来就没那个义务一直给我送钱,我都高考结束了,可以打工养活自己了。

以后还能慢慢的把这么多年她花在我身上的钱还给她。

然后给她养老。\"

说到这,杨小娣再也憋不住了,又开始大哭起来。

\"可是我没想到,她那句再也不能是真的再也不能。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她就被送进医院了。

是子宫癌!还是晚期的晚期了。

医生跟我说,她一年前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但她放弃了治疗,因为太贵了,她要把钱留着给我读书用。

因为我要高考,她也不说,怕我分心。

我跪在她面前求她做化疗,她就是不肯。

我把钱塞给医生,医生也说她的癌症已经恶化了,没几天了,再化疗只是徒增痛苦。

我当时就不想读这个大学了,凭什么我读个大学,就得让杨校长承受生命之苦。

这大学跟用她的命换来有什么区别!

可杨校长认为,理想比生命更重要,我如果不想辜负她,就必须得来读大学。

如果我不读了,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她后来连半个月都没坚持到,就走了。她无儿无女,却也教出了很多学生,周围的村民帮着一起办了白事。

是我给她摔的盆,他们说摔盆的必须得是男人。

可老祖宗的规矩是谁摔盆谁继承家产。

杨校长孤身一人在这村子里窝了几十年,无儿无女也无产。

唯一的钱都给我花没了,我坚持要摔盆,也没几个人真拦着。

倒是我那便宜父母,说我白眼狼,给别人去当孝子贤孙。

呵呵呵……

我倒是也想孝顺他们,可他们还真没给我那个机会啊。\"

杨小娣自言自语般的时哭时笑,那言语间的悲苦,让其余三人都红了眼,李丽珍最为感性,眼泪也已经跟着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