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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律强压下嘴角的笑,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道:“过誉了,都是瞎传的,大梁律法那么多哪能倒背如流。”

胡金荣摸了摸胡子,也不拆穿少年人的小骄傲。他儿子能有这脑子,别说暗自窃喜。

他都能拿个锣天天上街去敲,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人都知道。

可惜,他那儿子!不想了,来气!

“那小的先回城里了,随时欢迎江陵侯,差人指导卑职为官上的不足。”

胡金荣拱手辞别,披着暮色霞光又往江陵城而去。

谢林长叹道:“胡典史这说话的门道,真是绝了。”

什么指导不足,分明是有啥吩咐您派人来说一声就成。

“谢林哥亦不差。”余清音小声道。

二人相视一眼,又迅速转开头悄悄红了耳垂。

看得梅行云牙又酸了,他又不能天天给玉容递帖子。

甄酉谦也是的,出来玩也不知道带着玉容妹妹一起。思及此,梅行云幽怨地瞥了大舅哥一眼。

甄酉谦还在思考征兵之事,朝廷打仗有的东西物价恐将涨,他得回城中同父亲商议。

便也向谢玉衡提出告别之意,顺便将意犹未尽的二傻子梅行云一起提走了。

暮色起,秋风扬,想来北方的草场已枯黄。

......

翌日,清河村,卯正。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空中弥漫着一层雾气。

远处山峦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水墨画。近处的田野、花木、田野都被薄雾笼罩,仿佛披上了一层绫纱。

村民们早早就起来忙碌,挑着箩筐老牛作伴,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不住谢氏书院的学子们,手里提着在村中小摊上买的,还冒热气着的早食,小跑向书院方向。

昨日休沐,今日一个个便都起床困难。

加之天气日渐寒凉,仿佛与床被是多年的老伴,每日晨醒,都要好好耳鬓厮磨一番方依依惜别。

素来贪睡的谢家小懒猫,今儿却是起了个大早。

屋内红泥小火炉上煮着地黄馎饦汤,还只是微微冒着热气。

窗下探入一枝广寒仙,窥探正于黄花梨木榻上在对弈的二人,乃司远道和谢明礼。

谢玉衡捧着一碗栗米粥在旁,迷蒙着眼,仿佛随时都能睡去。

司远道落下一子,点点她的额头,打趣道:“还说要早点去翰林院熬资历呢,我看你这小家伙,每日早起点卯都更呛。”

谢明礼亦是轻笑,温声道:“若是困,便再去睡会儿。”

谢玉衡摇头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

放下碗,下了榻,出去打了一套八段锦。带着微微的寒意再入内,已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常禾替她另盛了一碗地黄馎饦,提醒道:“小心烫。”

此乃药膳的一种,养气补血。

只是味道嘛,谢玉衡苦着一张小脸,苦,太苦了!

司远道哈哈一笑,抚着山羊胡子乐呵呵道:“上京中的小娃,每年都食几次地黄馎饦,去虫积养气血。”

来自师父沉重的爱,谢玉衡欲哭无泪,她直接吃宝塔糖不香吗?

三人下棋的下棋,吃苦的吃苦,不时议论着征兵之事。

待吃完一碗地黄馎饦,谢玉衡感觉都快去见先祖谢谦了。

幽幽开了口:“上次于东兴镇葫芦谷,我听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说,废帝半数家产落入单于之手,月前东匈奴还南下屠城。”

“匈奴人可是会大举南下?”

谢明礼落下一子,剑眉微蹙。如若此般,只怕春闱会改期,更遥遥无期也。

司远道老眼紧盯着棋盘,不急不缓道:“现在的匈奴单于,亦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现下他手中有钱,还大举南下作甚。”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过做样子给某人看罢了,欲图剩余之财。”

“发兵亦是三个台吉带兵出征。三人非一母所出,又怎会用尽全力攻打大梁。若是另外两个趁机夺权,岂不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谢玉衡把玩着二人的棋子,沉思片刻道:“而今只看老单于还能活多久,若新单于继位稳固后,恐就是大举南下之时。”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亦是如此。

楚珩当年不立即烧,那是国库空虚实在没钱,穷得叮当响了。若大梁人力财力皆能再战,大军早就追到匈奴境内把楚天辰砍了喂狗。

司远道看着耀眼的小弟子,笑抚长须,道:“幸得谢家神仙子,识番外之薯。”

“而今我大梁子民只要勤快些的便饿不死,那白糖,在扬州一带亦是卖得极好,才得现能以禄征兵。”

“咳咳咳...”谢玉衡脸颊微烫,虽平日里亦有人以神仙子唤她。

但从先生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怪不好意思的。

见小家伙呛到,谢明礼笑着替她斟上一杯茶。“可不是,往年朝廷征兵那都是强制的,不去便得交上许多银子。”

说着谢明礼嘴角的笑却是缓缓垂了下去,谢玉衡亦是,兄妹二人齐齐叹气一声。

父亲(二叔),可惜,可叹!

司远道却跟没事人一样,眼里划过老狐狸才能看懂的光芒。捻了块芝麻绿豆糕,细细尝之。

忽一人打帘而入,小厮拱手见礼后道:“昨日谢大妮之子,于城中抢夺双身子妇人发间银簪,被好心人送至医馆。”

“今日卯时,那妇人被谢大妮气得血崩,待吴大夫带人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一尸两命。”

“现下,谢大妮正在妇人身去的门口大闹,说是...”小厮有些吞吐,不敢去看谢玉衡。

最终心一横,眼一闭,道:“说是江陵侯的祖母。”

“放他娘的狗屁!”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要不是手里拿着的是,给小乖孙女做的新中衣,柳氏都能直接给撕咯。

谢明礼忙下榻出了门,将柳氏迎进来,安抚着其怒气。

有女眷,虽相识多年,司远道却也还是不好继续待在这。

只说是有解决不了的地方记得去找他,便带着常禾出了谢玉衡的院子。

这等谢氏族内之事,他不方便出面,亦相信小弟子的脑瓜子。

再不济,不还有个谢明礼,谢庭江,谢家老太太也是个厉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