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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大理寺卿许知徽怀着忐忑的心情候在东宫朱红色的大门外,等待太子的召见。

这几日,他几乎天天住在大理寺。

这案件比他预想中还复杂上许多。从仵作验尸结果来看,孙鹤确实是中毒身亡,而毒就下在了孙鹤饮的酒中;他又调出现场发现的遗书,一方面让人鉴定遗书的真伪,一方面派人满京城的赌场查探所谓的”欠下赌债“一事。

结果发现这里头果然有许多猫腻。

如今已到殿下给的时限,可他别说破案了,竟是连线索都断了。他也无法,只能先行来回禀与殿下,只求殿下不会治他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一进议事殿,许知徽便规规矩矩的跪下请安。

“许大人请起。赐座!”今日的萧纳颇为和善。

“看来殿下今日心情不错。”许知徽在心里想着,稍稍放心了些。

“谢殿下!”许知徽谢过萧纳,将屁股小心翼翼地搭在椅子上。自从上次被提点了一番,许知徽心中对他愈发敬畏了。

“启禀殿下,近几日大理寺上下全力追查孙鹤之案,得到了一些线索,特向殿下回禀。”许知徽主动开口说道,希望殿下看在他辛苦一番的份上,从轻发落。

“许大人请讲。”萧纳点点头,说。

“殿下明察秋毫。下官受殿下提点,重新让人对现场发现遗书进行勘查,发现这份遗书伪造的极其逼真。下官是请了翰林院的学士对遗书的笔迹做了细致的鉴定,才于细微之处发现了遗书的笔迹并非出自孙鹤之手。”许知徽说道,开口便是奉承了萧纳一把。

他又接着说案情:“根据在孙鹤府中发现的遗书中所说,孙鹤是因为欠下大量赌债无力偿还才自尽的。下官派人走遍了京城的各大赌坊,终于在一家赌坊中发现了有孙鹤签名的欠条,金额为一万两白银的巨额债务。可是,下官询问了赌坊管事,管事却说从未见过孙鹤。另外,下官还找来了孙鹤生前的朋友问话,都说从未听说过孙鹤有赌钱的习惯。此为疑点一。”

这一点引起了萧纳的注意,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道:“说下去。”

得到殿下的认可,许知徽放松了些,又说道:“疑点二是下官重新招来孙鹤府上的管家,也就是第一个发现孙鹤死亡并来报案的仆人。据他所说,孙鹤死前不久身边出现了一名女子,时刻跟着他出入府中。只是这名女子十分神秘,每次露面都带着面纱,并不以真容示人。”

“那名女子人在何处?”萧纳沉声问道。或许这名女子与孙鹤的命案有关。

“自从孙鹤死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许知徽说道,“因为这名女子不曾露过真容,下官只能让人画了这样一幅画像,还请殿下过目。”

说着,他起身将画像呈给萧纳,又退回原位。

萧纳接过画像一看,眉头微微蹙起,这画中的女子戴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不禁思索着:“如何才能凭着这一双眼睛寻到这名女子。”

许知徽才想坐下,不经意间抬头看了萧纳一眼,见他眉头紧蹙,一时间心中有些不安,也不敢再坐下了。

殿下该不会怪罪于他吧?殿下命他限期破案,可他却只呈交了一幅只有眼睛的画像,甚至无法查出这名女子的身份。

他站在那里,微微躬着身子,只见萧纳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座椅的扶手,并未说话。半响,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如此,便全力通缉此人吧。这几日许大人也辛苦,回去好生歇上一歇,只是还要劳烦许大人将此案的卷宗誊抄一份给孤,切勿假手于人。”

“是,下官明白。” 许知徽终于放松了下来,殿下并没有怪罪于他。并且,殿下还是愿意用他的。这便极好了。

“许大人看重与同僚之间的情谊不错,但相必也是懂得分寸的,知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对吧?”

许知徽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又一次“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心中惶恐不安。殿下竟是什么都知道的。

“微臣知罪!微臣日后定谨言慎行,办好差事!”

“嗯,孤是相信你的。去吧。”萧纳笑得“温和”,让人将诚惶诚恐的他送出去了。

……

处理完政事,天色已经渐渐地暗沉下来了。萧纳起身离开议事殿,走进他的画室。

在东宫,除了议事殿与书房作为太子处理朝政之重地,从不许宫人擅自进出之外,另一处不许人进出的地儿,便是画室了。在这两处,即便是打扫,都是由太子的两名贴身侍卫侍书或是侍剑亲自做的。

传闻,太子擅于作画,尤精于人物画像,却甚少有人见过其画作。只在三年前,皇后生辰上,太子殿下为皇后献上了一幅亲自作的画像,丹青妙笔,将皇后刻画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仿若真正是皇后走入了画中一般,活色生香。

萧纳于桌前立定铺开上头的空白画卷,他并未急着作画,而是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女子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随即,他睁开眼睛,执起手边的毛笔,沾上墨汁,挥毫落纸,一名绝美的少女的轮廓便跃然纸上。而后,他又细细描绘,一笔一划,细腻入微。画毕,只见画卷上的少女皓腕凝霜雪,风姿多绰约,给人一种飘然若仙之感。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拿起,转身挂在身侧的墙上。在那面墙上,已挂了14幅画卷,皆是这些年萧纳所作。将这些画从左至右连着看,竟是一个女孩儿慢慢长成曼妙少女的样子。

萧纳站在这些画像前看了一会儿,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我画的像不像。”随即又忽的一下笑了,“不要紧,往后再画就会像了。”

这些年,朝臣时不时地上书奏请他选妃立妃,句句不离“为皇室绵延血脉”。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些朝臣们无非就是想要望将家中的女儿嫁入东宫,以巩固自己的权势。

他身为储君,事事都以国事为重,但只有在这件事儿上,他有自己的坚持。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朝臣怎样“逼迫”,父皇母后怎样着急,他就是无动于衷。

时间久了,朝堂中甚至流传出太子“不近女色”的传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女子。一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又突然从他生命中消失的女子。

他等了她十年,如今终于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