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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郭靖微微眯起眼睛,陆远瞬间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在自己身上。

“郭大侠误会了。”陆远微微释放气机,将那股压力弹开,接着郑重道:“我从离阳来,并未北匈的说客。

只是我自进了宋国境内,所过之处只见民生凋敝,生气全无,所遇之人多是些盗匪流民。

面临外敌入侵,宋国本应上下一体,同心御敌。

但据我所知,直到此刻,朝中还有奸臣为一己私欲,对边境将领痛下杀手。

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尸骨未寒,后方高坐朝堂的奸人却还要千方百计阻挠将领领兵,生怕将领做大。

前有群狼,后有恶虎,都想着从您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郭大侠武艺再强上十倍,恐怕也难支撑起这将倾大厦。”

陆远说完后,屋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郭靖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审视的目光在陆远身上来回游走,那股威压也越发沉重。

良久,他才对面不改色的陆远沉声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我也不知道。”陆远暗暗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郭靖终于收起威压,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襄樊城能守到现在不失,非我郭靖一人之功。

这场战争,也不是我郭靖和北匈的战争。

只要我大宋儿郎血性一天不失,这襄樊城就一天不失!”

“可一城之地,终究是独木难支。”陆远轻声道。

“一城?”郭靖笑了笑,认真道:“你莫要忘了,在我身后,是大宋的万里河山!

我大宋广袤,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吞并的。

就算襄樊城破,可襄樊城后,还有无数高城深池。

他北匈没那么容易胜的。

至于你说的那些奸人,不过是疥癞之患,不足为虑。

他们的手再长,也不敢伸进这襄樊城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陆远紧盯着郭靖的双眼,郑重道:“如果襄阳城破,宋国灭亡了怎么办?”

郭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与宋国和百姓相比,我郭靖一人生死不足为道。

襄樊城在,人便在。

城破,死则死矣。”

陆远沉默了一会,起身恭敬行了一礼,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现在已经确定,郭靖没有宿慧。

在刚刚的试探中,他并未从郭靖眼中发现异常的情绪。

看来若想像张真人一般,境界和执念缺一不可。

但看着平静诉说自己生死的郭靖,陆远确定就算郭靖带有宿慧,他也不会更改自己的选择。

可能...这就是大侠和武者的区别吧。

......

夜晚,郭府家宴。

餐桌上都是些熟人,唯一的生面孔,便是郭芙的丈夫耶律齐。

酒过三巡,耶律齐突然站起身,朝陆远举起酒杯笑道:“陆兄,听说在路上你和我妻子有些误会。

我在此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还望陆兄海涵。”

说罢,率先干了杯中酒。

郭靖闻言目光一沉,立马看向了郭芙。

郭芙被看的有些忐忑,旋即凶神恶煞的看向装作没事人的郭破虏,嘟囔道:“不都说了么,是个误会。”

“哼!”郭靖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沉声道:“成家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顽劣。

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爹,吃饭呢,你又当着外人的面教训我!”郭芙不满道。

“好了,你们父女都少说两句。”黄蓉连忙道;“非要当着客人的面吵么?”

陆远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道:“耶律兄,你也说了都是误会,不碍事的。”

说罢,笑着饮下了杯中酒。

“装什么好人。”郭芙低声嘟囔道:“和那家伙一样,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无法无天!”郭靖闻言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出去一趟,怎么越发不懂事了?

年纪越大越没规矩,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郭芙被吓了一跳,却依旧不服气道:“我一直是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您是没见到他那些朋友,尤其是那个叫温华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和他在一起......”

“放肆!”郭靖怒吼一声,指着郭芙道:“回屋去,不要再吃了!”

见郭靖真的动怒了,耶律齐连忙替妻子说好话,“您消消气,芙儿的性子您最清楚,就是嘴毒了点,没什么坏心思。”

说罢,他连忙朝陆远道歉道:“陆兄,贱内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给不是,你多海涵,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说罢,深深朝陆远行了一礼。

这回陆远没有避开,端坐着坦然受了这礼。

“好了,你俩一见面就闹得鸡飞狗跳,还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黄蓉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有些生气道:“靖哥哥,芙儿她都是大人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训她。

你这么做,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要不想见她,我还想见她呢!

芙儿,你坐着吃,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能说过走就走!”

“不行,不能没有规矩......”

郭靖话未说完,又被黄蓉打断。

“不行什么不行!”黄蓉朝郭靖瞪起眼睛,“今天我说了算!

你们一见面就吵架,一吵架芙儿就不回来。

这都多久了,你要不想见她,我还想见她呢!”

“你又宠她,她已经被你宠坏了。”郭靖无奈道。

“宠坏了又怎么样,她不还是你的女儿?你能不认她么......”

争吵声中,郭破虏如坐针毡,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郭破虏回头看去,发现陆远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外走。

两人就这样悄悄离开了大厅,在陆远的刻意遮掩下,忙着争吵和劝架的几人竟没有丝毫注意到屋内少了人。

“陆...陆少侠,我爹娘平时不这样的。”来到庭院,郭破虏抢着解释道:“我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郭破虏的声音很低,透着股不自信。

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这个解释有多么苍白无力。

“别叫陆大侠,都是熟人,叫我陆大哥就行。”陆远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难为你了。”

郭破虏憨憨的挠了挠头,笑道:“习惯了,只要你不往心里去就行。”

“其实我在意的不是这个。”陆远忽然抬头看向远处,轻声道:“我在意的是今天之后该怎么办?”

郭破虏顺着陆远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了如墨般的夜色,忍不住好奇道:“陆大哥,你看什么呢?”

“看国运。”陆远轻声道

陆远眼中,一条与襄樊城一般大小的气运巨蛇正张开大嘴,朝陆远身后发出示威般的嘶鸣。

巨蛇脑袋两侧,有两个高高鼓起的肿包,将灰色鳞片撑得几乎要裂开。

而在陆远身后,一条色泽灰暗、断角破鳞的金龙,正朝巨蛇发出警惕虚弱的嘶吼声。

“国运?”

“是啊。”陆远凝重道:“你死我活的国运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