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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韩生宣躺在断裂的红丝中,胸口微微起伏,上面深可见骨的伤痕被照得一片惨白。

陆远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鲜血喷出,反手将鸣鸿连鞘插进地里,勉强支撑着不扑倒在地。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陆远强忍着筋脉上传来的刺痛感,将九阳神功运转了几个周天,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反手拔出承影,跌跌撞撞地向韩生宣走去。

就在此时,韩生宣的手指突然勾了勾。

刹那间,仅剩的两条红丝从他袖中飞出,直刺陆远面门!

红丝的速度并不快,如果放在平时陆远躲过它毫不费力。

但此刻,陆远只能眼睁睁看着红丝向自己袭来,尽管他已经反应过来,但身体仿佛和大脑脱节了一般,缓慢僵硬地像是小镇上八十岁的老头。

面对死亡,陆远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腕轻抖,将承影剑扔了出去。

噗嗤!

小李飞刀终究要更快一些。

承影剑后发而先至,刺穿了韩生宣的胸膛,而那两根红丝猛地一顿,停在了陆远面前。

陆远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运功恢复,突然发现那两根红丝缩了回去,像两只手一样,轻轻将韩生宣扶起。

此刻的韩生宣,身上看不到半点“人猫”的威势,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在红丝的牵引下缓缓走到陆远身前。

“那天在船上,我真应该杀了你。”鲜血从韩生七窍中流出,但他恍若未觉,轻声呢喃道:“我怎么就能让你活到现在呢......给我死!”

陆远看出了韩生宣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搭话,抓紧时恢复真气。

韩生宣呢喃了两句,突然暴起,两只手重重掐向陆远的脖子。

可撞上陆远脖子的时候,韩生宣的手却软塌塌地弯折了回去。

没了红丝的支撑,他的手只剩下皮肉,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看到这一幕,韩生宣突然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紧接着身子向前一扑,一口咬向陆远的喉咙。

啪!

陆远一巴掌将韩生宣扇倒在地,而最后两根红丝也随着这一击彻底断裂。

韩生宣趴在地上,嘴巴微微开合,鲜血止不住地从中涌出,而他的眼睛却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陆远。

像一条搁浅垂死的鱼。

陆远侧过头,轻声道:“为了杀我,你从太安城跑到北凉,又从北凉赶回太安城。

这一路上,你就没怎么休息过吧?

你就没有想过,以你这种舟车劳顿的状态,真的能稳胜我么?”

韩生宣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瞪的更大了,鲜血从被撑裂的眼角缓缓流出,将满是怨恨的双眼染得通红。

“看来是没想过了。”陆远捂嘴咳嗽一声,将污血随手抹在身上,继续道:“也是,谁能想到,一个声名鹊起不过一两年的毛头小子,竟然能成为指玄境武夫呢?

韩生宣,这么多年待在皇宫里,看来真是给你待傻了。

不知道江湖上最常见的事,就是阴沟里翻船么?

有轩辕大磐先例在前,你还敢这么大意,那你输得确实不冤。”

韩生宣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但眼底的怨恨更深了。

若不是赵稚一直吹枕边风,明里暗里给赵楷施压,逼迫赵楷离开太安城,他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只要杀了陆远,就能让赵楷留在太安城;

只要赵楷留在太安城,那么他就还有争帝的机会!

那一饭之恩...自己还没还完啊!

想到这,韩生宣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呕着血,但他的手却缓慢而坚定地伸向陆远,竭尽全力将搭在了陆远脚上,口中喃喃道:“不许走,不许去太安城!殿下......殿下......”

陆远看着这一幕,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本想把你的人头送给赵楷。

现在我改主意了。

毕竟是大名鼎鼎的人猫,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韩生宣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里仍含糊道:“不许去...不许......那碗饭......我没还清......我不能死.....”

“你放心,我会送赵楷下去陪你。”陆远轻轻将韩生宣的手拨到一边,艰难站起身,“你还有话想托我带给他么?

还是说等我送他下去之后,你们再慢慢聊?”

韩生宣胸中最后那口气已经开始消散,他无神地望着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气若游丝道:“走吧。

去西域也好。

永远都不要回太安城了!”

话音刚落,韩生宣气息断绝,脑袋软软侧向一旁。

双目圆睁,看向太安城的方向......

太安城中。

赵楷猛地抬起头,茫然四顾,发现寝殿和往常一样冷清。

今天不知为何,他感觉特别疲惫,竟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看着摇曳的烛火,赵楷突然心头一紧,生出了不好预感。

而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落在了韩生宣身上。

大师傅出事了?

不可能!

大师傅对指玄境的理解仅在邓太阿之下,这天下间能稳胜大师傅的就那么几位。

再说了,以大师傅的修为,打不过难不成还不会跑么?

除了王仙芝和那个吕祖转世的武当掌门,谁敢断言自己一定能留下大师傅?

赵楷找了一堆理由说服自己,可那股心悸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发强烈。

他实在是坐立难安,猛地起身推开了屋门,刚迈出一步,两名面无表情的太监就挥动拂尘拦住了他的去路。

“夜已深,殿下这是要去哪啊?”

“还请两位行个方便。”面对赵稚派来的耳目,赵楷强压火气解释道:“我有要事,要去找杨太岁一趟。”

“宫门已落锁,除陛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殿下还是等到明日吧。”左边那名太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寸步不让。

“让开,此事我自会向父皇禀明!”赵楷眼神变得有些阴狠,语气愈冷。

“职责所在,恕难从命。”右边那人随手一挥拂尘,将赵楷逼退一步,平静道:“殿下还是早点歇息吧。

明天殿下若是要见陛下还要赶早,不然陛下忙于政务,可能抽不出时间来见殿下。”

赵楷见状沉默片刻,突然轻声道:“狗奴才,我现在还是皇子,你们是找死么?”

左边的太监面色不变,嘴角微微勾起道:“宫中的皇子不止殿下一人,但无论是谁,都要守这宫中的规矩,这是离阳自开国时便定下的铁律。

先君臣,后父子,殿下求学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是懂的。”

“这话,是她让你们说的么?”赵楷突然道。

两名太监立马闭口不言,将赵楷前面的挡得严严实实。

赵楷僵立良久,突然轻叹了口气,抬头笑道:“那我要非出不可呢?”

话音刚落,赵楷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尊高大的甲士,双手拎着巨剑,一剑便将左边男人劈成了两半。

右边那人被浇了一脸血才回过神,顿时慌张道:“赵楷你......”

“宰了吧。”赵楷轻声道:“大师傅说过,他出去之后,只要有狗敢冲我呲牙,千万不能手软。

该杀就杀,一切有他兜底......”

说话间,金甲符将已经另一名太监拦腰斩成两截。

此地的异响很快引来了宫中禁卫,一时间火把齐聚,灯火通明。

赵楷却像没事人一样,小心避开了地上的鲜血,仔细在太监尸身上蹭去脚底的泥土,接着抬起头,对面色难看的禁卫淡淡道:“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

找人把这收拾干净,我现在就去向父皇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