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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洲见他不说话了,再次往他身边走,直到走到了桌后,才默默松一口气:“赵呈徽,当初我玩弄你的感情,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看你将我囚禁这么久,却一直不肯杀我,想来也是舍不得的……”

“谁说我舍不得?”赵呈徽打断。

“那你杀。”商容洲直接往他怀里一坐,挤在了他与桌子之间。

赵呈徽沉下脸:“商容洲!”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嘛。”商容洲笑了一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说罢,她在他腿上动了几下,想要调整个更方便的姿势偷荷包,赵呈徽被她扭得脸色渐渐黑了,咬牙切齿地问一句:“商容洲,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想坐得更舒服而已,怎么还牵扯到廉耻心了?商容洲刚生出疑惑,便感觉到坐着的地方有点不对,她眨了眨眼睛,懂了,直接在他黑了的脸上亲了一下。

【对啊,我不知廉耻。】

商容洲心里耍无赖应了一句。

“你!”赵呈徽突然不知该怎么骂了。

商容洲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借着他的视觉死角,偷偷摸索桌上暗格,同时还不忘对他笑了笑:“对不起,我当初不该践踏你的真心,我知道错了。”

赵呈徽第一次听到她认真道歉,一时竟然忘了该有什么反应,只是沉着脸静坐。商容洲趁他走神的功夫,终于摸到了暗格的开关。

“你以为道歉就行了?”赵呈徽突然开口。

商容洲顿了顿,一低头对上了他沉静的视线。她扯了一下唇角,半天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需要,”赵呈徽死死盯着她,“我就问你,当初是另有苦衷,还是真的只为戏弄我?”

商容洲咬了咬唇,没说话。

赵呈徽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对我当真半点情意都无?”

“怎么会呢?”商容洲小小声地说完,暗格悄无声息打开,“你那样好,谁会不动心呢?”

说话间,荷包已经拿到。

赵呈徽依然定定看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商容洲粲然一笑,握紧了荷包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了,我也不求你相信,当初的事是商氏家错了,是我商容洲错了,如今商氏家江山被你夺取,也算付出了代价,如今也该我付出代价了。”

“……你想做什么?”赵呈徽心下不安。

商容洲朝他晃晃手中荷包:“赵呈徽,再见了。”

说罢,便打开荷包,从内里特意缝的小袋里找出芝麻大小的毒药,直接塞进了嘴里。

赵呈徽猛地站起来:“你吃了什么?”

商容洲笑了笑,刚要说话胃里便一阵翻涌,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商容洲!”

剧痛比昏迷来得更早,当喉间一阵烧灼感传来,商容洲只有一个念头——

【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原来死亡本身就是痛苦的,不论用什么方式死去,都无法避开这种痛苦。

不过还好,她只需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就可以离开了。商容洲眼前阵阵发黑,勉强看到赵呈徽红着眼睛朝她冲来,她试图对他笑笑,然而下一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意识重新出现时,她迷迷糊糊的,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自己四肢发软,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泉里,说不了话睁不开眼,只是勉强能确定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商容洲有些费力的思考一瞬,又很快再次失去意识。

第二次出现意识时,那种周身泡在温泉里的舒适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疼痛,可具体是哪里痛,她却说不清楚,只是清楚地感觉到有疼痛感。

这种疼痛感让她难以忍受,最后只能痛苦地睁开眼睛。

然后入眼便是熟悉的房顶。

……她已经死了,任务也该完成了,为什么还能看到皇宫的房顶?不等商容洲想清楚,耳边突然传来水盆打翻的动静,接着就是宫女的尖叫声:“殿下醒了!”

她这一嗓子激动又嘹亮,很快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商容洲呼吸急促,只听得一道匆忙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而来,接着猛地撞在了床边上。

她艰难扭头,下一瞬便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

商容洲:???

她不是死了吗?

“商容洲,你醒了……”

他声音颤抖眼下黑青,下颌上一片胡茬,看起来狼狈又邋遢,和从前的清冷贵公子完全是两个人。商容洲定定看着他,许久不死心地想要开口说话,然而还未发出声音,喉间便传出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发黑,脸色都苍白了。

“别说话,先别说话,”赵呈徽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嗓子烧坏了,需要再养些时日才能开口。”

疼痛使人清醒,商容洲这会儿就很清醒,所以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还活着。

为什么?她都找了原文中最毒的药了,怎么还是活过来了!商容洲绝望地闭了闭眼,有些不想面对现实。

赵呈徽一看到她的样子,顿时面露紧张:“可是哪里不舒服?”

商容洲抬眸看向他,轻轻地叹了声气。

赵呈徽以为她又难受,立刻叫来太医为她诊治。

太医急匆匆赶来,把完脉后迟疑地开口:“殿、殿下如今脉象还算平稳,暂时应该是无事的。”

商容洲耳朵一动。

“什么叫暂时,什么叫应该?”赵呈徽脸色沉了下来。

太医缩了缩脖子:“殿下服的是极为毒烈的一种药,服用之后有十之四五人,会当场毙命,十之三四人即便醒来,也只是一时假象,看似痊愈,实际上不用多久便会急转直下,前朝医例记载共三十余人,唯有一人平安无事……”

商容洲睁开了眼睛,觉得好像还有转机。

赵呈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医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句时看到赵呈徽眼神晦暗,赶紧跪了下去:“老臣定竭尽全力,保殿下一世平安。”

“你最好如此。”赵呈徽面色阴鸷。

太医连连称是,叫上几个宫人便去熬药了,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商容洲听着太医的声音远去,重新闭上了眼睛。赵呈徽在床边坐着,看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便知道她没有睡着。

“毒药……”赵呈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商容洲,你倒是心狠,竟舍得对自己下这种药。”

商容洲不肯睁眼,准备继续装死,谁知下一秒,他长了薄茧的手指便抚在了她的脸上,她只能被迫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你先前说,商氏家皇室欠赵家的债,用江山还了,所以你不恨我夺走商氏氏江山?”他问。

商容洲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什么商氏氏江山,她这个局外人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而你服下另世春,是为了还当初戏耍我的债。”赵呈徽定定看着她。

商容洲咬着下唇,在他的视线逼问下再次点头。

“好,你当真好,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殿下对我如此愧疚,不惜拿性命来偿还就算了,还将毒药藏在我所赠的荷包里,你是故意要我愧疚?”赵呈徽气笑了。

商容洲默默往被窝中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赵呈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表情愈发阴郁森冷,静静坐在床边时,看起来有点……疯?商容洲咽了下口水,心里莫名有些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他对自己依然有情,且不打算伤害她半分,她却当着他的面自尽,不可谓不知好歹。

他会生气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他生气之后会如何报复……不会是一怒之下,干脆亲自杀了她吧?商容洲正不着边际地乱想时,赵呈徽的声音突然响起:“所以,我们如今算是扯平了。”

……嗯?商容洲怔愣抬头。

“如你所说,小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赵家,流放我亲人,我如今夺走他的江山,算是两家扯平,你先前折辱我,如今险些死在我面前,算你我也扯平了,”赵呈徽定定看着她,太久没休息的嗓音粗粝沙哑,“日后,便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吧。”

商容洲怔怔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赵呈徽不喜欢她的眼神,仿佛他所说的都是痴心妄想,于是强行捂上她的眼睛,抵着她的额头低喃:“商容洲,我不准你死。”

多霸道的一句话,如果声音没有发颤就好了。商容洲嘴唇动了动,许久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余毒未清,身子还虚弱得厉害,很快就在赵呈徽的怀中沉沉睡去。赵呈徽静静抱着她,直到太医端了药来,他才轻轻将她晃醒。

“……嗯?”商容洲发出一个音节,顿时难受得直皱眉。

“喝完药再睡,会舒服些。”赵呈徽低声道。

商容洲迷茫地看他一眼,思绪接上后看向他手中黑乎乎的药碗,她顿时面露犹豫。

只要她不配合治疗,就是必死无疑。

“我叫人放了红枣。”赵呈徽见她不肯喝,便低声劝道。

商容洲嘴唇动了动,犹豫一下还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然后就苦得脸都变形了。她控诉地看向他,用眼神质问他不是放了红枣吗?

赵呈徽相当淡定:“确实放了,但不能保证药会变甜。”

商容洲:“……”狗东西,她都这么惨了,竟然还这么欺负人。

她什么都说不了,却将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赵呈徽紧皱的眉头总算略微舒展,只是说出的话依然不怎么中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嘴上这般说着,却还是吻了吻她的唇,然后评价一句,“苦的。”

商容洲撇了撇嘴,主动捧住碗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嘶了一声,没等去端旁边的清水,便被塞了一块蜜饯。

顿时天下太平。

还别说,这药苦归苦,效果却是不错的,她刚喝下肚,喉咙里的灼烧感便减轻了不少,着实令她松一口气。

“睡吧,这次不会吵醒你了。”赵呈徽为她整理一下里衣,扶着她躺了下去。

商容洲躺平后静静与他对视,许久嘴唇动了动,隐约有声音发出,赵呈徽顿了一下凑过去:“说什么?”

“丑……”她艰难发出一个音节。

赵呈徽瞬间面无表情。

商容洲一脸乖巧,仿佛刚才说人丑的不是她。

赵呈徽冷笑一声:“商容洲,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不知好歹的人吗?若非守了你三天三夜,又如何会这般狼狈。”

原来她已经昏迷三天了,商容洲扯了一下唇角,再看他表情比起先前轻松许多,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赵呈徽也懒得与她计较,为她掖好被角后,便叫人将奏折送了过来,直接坐在床边开始批阅。商容洲静静看着他,越看眼皮越沉重,最后在翻阅声中睡了过去。

赵呈徽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到她闭上眼睛后心下一紧,当即放下奏折去探她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后才松一口气,继续批阅奏折。

桌上烛台继续燃烧,晶莹的烛泪一滴一滴滚落,在台子上越堆越高。

直到天光即亮,赵呈徽才将所有公事解决,伸了伸懒腰一回头,看到商容洲依然睡得很香。他扬了扬唇在她身侧躺下,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很快睡了过去。

商容洲醒来时,就看到他还在熟睡,她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的脸看。

许久,赵呈徽闭着眼睛问:“好看吗?”

商容洲嘴角抽了抽,默默别开脸。

赵呈徽睁开眼睛,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几日堆积了不少公务,需要一点时间处理,暂时不能陪你了,你记得乖乖吃药,听太医的话。”

商容洲眨了眨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赵呈徽起身洗漱,一切收拾妥当后才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他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商容洲安分地躺在床上,这才垂着眼眸离开。

赵呈徽走后不久,太医便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碗巨苦的药。

商容洲经过一夜的恢复,嗓子已经好了许多,看到太医来便哑声问道:“你昨日说,有不少人服用另世春后即便醒来,也会在一段时日后毙命,此事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