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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怎的不哭不闹?

萧玉书清楚记得,唯剩自己一人的别墅中,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哭也无人管,因此只好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

可他真的没哭吗?

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在摔得腿膝手肘淤青甚至划伤出血后能坚持住不哭的?

只不过是当时又痛又心灰,想不起来哭罢了。

撑着自尊,本以为自己能扛过去的痛,

终究还是在晚上自己一个人倒水摔了杯子后如浪汹涌击溃了逼出来的坚强。

那一夜,七岁的萧玉书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关着灯,蒙着头,掩耳盗铃的哭了一场。

即便是知道家中没人,可他依旧不肯哭出声,只身体颤抖不停,哭的一声比一声更压抑。

挽酝梦见的,所说的,真真实实是萧玉书自己幼时的过往。

可这,

怎么会出现在挽酝的梦中呢?

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萧玉书不知道,在挽酝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甚至心慌的不敢抬头对上身边人的目光。

挽酝,

莫非知道了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童年往事突然被别人瞧见有些莫名紧张心慌,因此萧玉书不知不觉间露了几分紧张之色在面上,而这也恰好被一直关注他神情变化的挽酝给精准捕捉到。

师徒两人相对沉默之中,挽酝最后伸手想要将萧玉书凌乱散开的衣衫拢拢,这个举动在以前的那对师徒中是多么自然的举动,可眼下的萧玉书似乎在脑海杂乱飘忽的思绪中心虚有余,消受不了这种亲密,于是在挽酝伸手过来的那一刹身体后仰,不自觉的做出了躲避的姿势。

而在挽酝伸出的手顿在空中的瞬间,萧玉书忽然反应过来,又急忙将身体直回了原位,饶是如此,他这般掩饰不救的动作落在挽酝眼中像是一个什么提醒,叫挽酝瞳孔轻微颤了颤,手上动作有一瞬的钝然。

似乎是被少年扎到了心,挽酝整个人顿了顿。

而萧玉书在意识到自己反常这点后他心更慌了,暗骂自己该死。

挽酝平时对‘萧玉书’本来就这么亲好,

只不过是这段时间萧玉书没怎么跟挽酝相处过,分开了这么些天,自己潜意识与对方陌生了些。

自己这么一躲,定然是伤到了挽酝的心。

就在萧玉书万般后悔脑筋狂转思考解救缓和之法无话可说的尴尬时刻,挽酝只是在短暂顿住动作后继而又神情如常的起身替萧玉书拢好了衣衫,在萧玉书正襟危坐,浑身紧绷不敢抬头看的时候,挽酝道:“为师这段时间不会再下山了,就与你在折云峰上好好待着,直到靖光学府开始纳新为止。”

“薛肆是府主亲手养大的孩子,见多识广,身手不凡,今后的日子有他在,倒也省了为师教你学府规矩的力气,你好好养着,养好了便可向其讨教。”

“你不用急的,其他人这些日子里不过打打闹闹,也没学多少,你一向聪明,为师相信你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追上去。”挽酝说完,一手在萧玉书肩上轻拍了拍,另一手在小老三的脑袋上摸了摸。

他道:“往后小老三便随你我在折云峰上......还有那个死小子一起,居在顶峰,但你莫要担心,它性子虽闹,但为师只把它放在院中不叫它跑到你那里扰清静。”

挽酝字里行间,算是定了萧玉书和小老三之后各自的去处。

他话说完,便拎着小老三转身离去,白衣背影孑然,无缘透了些落寞。

随着门一关,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玉书坐在床上,静了几息,随后腰身徒然深深弯了下去。

双手掩面,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下大概是在挽酝心中埋下了一个或大或小的怀疑种子。

可萧玉书不明白的是,

为何挽酝明明察觉到了自己行为上的端倪,又为何不当面揭露呢?

他那样疼爱弟子的人,在发现自己的弟子与原来的行为表现大不相同之后应当第一时间想到‘夺舍’才对,

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挽酝方才在觉出不对后不仅没有疑惑质问反而装作平常的模样对萧玉书温和依旧呢?

萧玉书不懂,只知道自己心慌的厉害。

然而心慌的不止他一人,

挽酝出了丹心峰的客舍,原本稳当的步履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不受控制的虚晃了起来。

明知眼前人大概早已不是彼时人,可挽酝仍旧不敢去想,不敢去信。

若现在的‘萧玉书’不是曾经的萧玉书,那么他以前的‘萧玉书’去了何处?

可之前挽酝明明暗中探查过,并非夺舍,可眼下的萧玉书在与自己相处中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陌生举动又是为何?

挽酝实在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折云峰上跟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少年愈发陌生了?

时候自从那次桑禹和萧玉书的矛盾爆发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变得不再是挽酝所熟悉的了。

可即便如此,

挽酝仍是宁愿相信萧玉书只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别的自己不曾知晓的事端才会有如此陌生抗拒的举动,

若是有哪怕一丝一点的可能,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因此,

只要现在的萧玉书没有被挽酝以无法反驳、十分肯定的方式确认其不对,挽酝是绝不敢再多想下去。

别想了,

再多想的话,

挽酝怕最后的结果真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毕竟那个梦境,挽酝没有说全。

那个小孩子,

和萧玉书小时候,

说一模一样的脸。

丹心峰到处是奇珍异草,四季长春,可这般温暖的阳光之下,逐渐远去的白衣身影却心中悲凉的很,仿佛心浸在了凛风寒雪中,步子走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