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
你说我与你佛有缘，不也是强求吗？
何空青脾气上来了，不理会老和尚的话，追出了大殿，寻找林盼盼。
但是此刻，林盼盼与孙萧等人已经会合。
他虽然上头，但还是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毕竟要躲开孙萧他们。
终于，一群人又分开了。
林盼盼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翻盖手机。
看到何空青，顿时笑道：“老乡，加个好友方式呗。”
“好啊。”
两个人刚留了一个企鹅号，林盼盼身后又传来了郭瑶小土豆的喊声，她又留了个电话，这才离开。
何空青没有再去追，便坐回了僻静的角落。
他有种预感，突破了林盼盼这条线，时空可能不会重置了。
接下来就是与林盼盼进行近距离接触了。
却不料，老和尚又出现在他面前。
“她帮不了你。”
“或者说，就算她能帮你，也到很多年后了，而且你还需要不断试错。”
很多年后？
何空青不愿意，那样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不知道《完美人生》的时间与现实中的时间流速是怎么样对比的，但是超过五年，都不能接受。
老和尚也丝毫不顾任何礼仪，坐在他的旁边，拨动着自己的佛珠。
“施主，留下来吧，你与我佛有缘。”
何空青本来就因为老和尚的上一句话心烦意乱，又听到有缘两个字，他直接回怼道：“哪里有缘？有什么缘分？”
老和尚也不恼，继续说道：“我们见过，不是吗？”
是的，见过。
曾经见过。
何空青一时语塞，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那又如何？上次我没答应，这次我也不会答应。”
“呵呵，上次你身边气运旺盛，有大气运护你周身。”
“这一次，你的灾气遍布你的全身，你的大气运被封印，你不留下来，只能一遍遍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
这是指时空重置。
何空青感觉面前的老和尚越来越神秘，他原本躁动的内心开始沉静下来。
“大师，您就不能大发慈悲帮帮我吗？”
“佛祖常说慈悲为怀，您帮我一把，我的灾气不就消失了？”
何空青想着老和尚既然用佛理说话，那不如就辩论这佛理。
却不料，老和尚摇了摇头：“你本就是世间的异类，所以恢复世间的寻常，也是我佛所做的。”
异类？
刚刚平静内心的何空青瞬间冷笑了一声，真是可笑至极，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怒气。
到了这个时空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动怒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难道我的命运就必须普通吗？”
何空青蹲下身体，望着老和尚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问道。
老和尚并未躲避他的眼神，睿智的目光投向他的面容：“那你就应该坦然接受磨难。”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等价交换，你得到了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
“既然你坚持红尘未断，那么就应该去经历这些折磨。为何还责怪老僧不帮你？”
“我……”
何空青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和尚脸上的微笑全部消失了，他变得严肃而又认真，他站起身，继续拨动佛珠。
“易怒，不稳。”
“喜、怒、忧、思、悲、恐、惊。”
“这七情，施主身为特殊者，一点也不控制好，就该留在这里，静心磨炼自身。”
说完这句话，老和尚大步离开了，走进了寒山寺的内院。
留下了何空青孤身一人在佛堂。
被这些话打击到无法言语的何空青，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奇怪的是，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香客进入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天色渐黑的时候。
何空青大步离开了佛堂，离开了寒山寺。
内院中，一位小僧快步走进后院。
“他已离去。”
“知道了。”
小僧离开后，旁边的藏经阁走出另一位老僧，好奇问道：
“你这么看好他入寺？”
“是的。”
“他不会回来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
……
这个世界上，无法停留的就是时间。
一个月后。
一道身影出现在寒山寺的门口。
遇到林盼盼后，时空确实不会每两天重置一次了，但是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每十天一次。
而且，随着聊天，他发现如果过于热情，林盼盼就会对他失去了新鲜感。
从一开始的很多话语，到基本不回话。
但是如果不去聊天，就不会有任何进展。
何空青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解决的办法，可能真的不在她那里。
或者说，需要不断试验增强感情的办法。
但是，似乎很难。
解决的办法，或许真的在寒山寺。
老僧似乎早就料想到他会回来，一直坐在佛堂中等着他。
何空青走进佛堂，盘腿坐在老僧对面。
“我想回去。”
老和尚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安静的佛堂里，何空青停顿了几十秒钟，看到老和尚没有说话，松弛了自己的身体。
“我这一生刚刚有了起色，就遭遇如此磨难。”
“我不知是什么原因。”
“但我真的想回去，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我有想见到的人，有想陪伴的人。”
“我连分别都没有做，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我会后悔一生。”
他的话语很诚恳，老和尚还是没有说话。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何空青最终放弃了自己的骄傲，跪拜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地板上。
虔诚的声音响彻在佛堂中。
“大师，求您帮帮我。”
“我真的想离开这里，想回去。”
这一次，沉默了许久。
佛堂里久久未发出声音。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夜色笼罩了天地。
供奉在佛前的香烛无声的燃烧着，缭绕的祭烟飘浮在空气中。
天地间似乎都安静了。
最终，一声沉沉的叹息声响起：
“阿弥陀佛。”
“可以帮你回去。”
“但你必须侍奉我佛。”
“并且侍奉期限不可知。”
“你可答应？”
这段询问的话语响彻在何空青耳边。
他的内心早已经没有往日的悸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接受。
“我答应。”
最终，如同泰山一般重的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吐出。
“去吧。”
“谢大师。”
何空青缓缓起身离开了佛堂。
站在佛堂门口，他站立了很久，然后起身朝着寒山寺外面走去，又站立了许久。
最终，他才返回寺院内。
“剃度。”
“赐僧衣。”
寒山寺，从此多了一位少年小僧人。
负责砍柴挑水，也念经书。
躁动的心一直都存在。
但是想要离开这里，能做得只有静心安心。
一个月的时候，何空青还会每日去往佛堂外，去往寒山寺门口。
老僧交代过所有人，他如果想要离去，不用阻拦。
来去自由。
但需要阻拦吗？
不需要。
何空青不敢离去，就这样他开始日复一日地生活。
起床。
砍柴。
吃斋饭。
诵经。
吃饭。
劳力。
诵经。
洗漱。
入睡。
周而复始。
半年过去了，时间再也没有重置。
但每天过的日子就像是重置的生活。
何空青不着急了，心静了。
半年都等了，还害怕什么？
何况，着急有什么用？
冬天到了，姑苏城虽然没有大雪，但是依旧有天寒地冻。
感受着不一样的冬季。
身穿厚僧衣的何空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在想念晋西的大雪，想念她们穿得暖不暖吧。
春天来了，万物开始复苏了，何空青扫着院落，感觉到春风的吹拂。
他想起了白云观的立春之日，想起了孔焕生。
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夏天来了，姑苏城的夏日湿热无比。
何空青听着蝉鸣，想到了2010年的夏日，自己刚刚遇到了苏竹，遇到了柳月月，打败了李毅。
一切恍若昨天，却又恍若隔世。
秋天来了，落叶飘黄。
院子里的落叶扫了又扫，香客也多了许多。
少年僧人已经不会站在寺院门口发呆了，但他依旧记得那年秋天，他在沪上与一头狮子相遇。
冬天又来了。
一年又过去了。
新年来了。
远处的爆竹声很动听。
但还是没有家里的爆竹声好听。
何空青诵着经文，闭着眼睛，不去看灿烂的夜空。
日复一日。
年复一日。
他十八岁了。
成年了。
老僧出现在他的面前，问出了这么多年的第一个问题。
“你还想那些人吗？”
“想。”
“那你继续扫地吧。”
他二十岁了。
二十五岁了。
三十岁了。
“你还想那些人吗？”
这是这么多年来，老僧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何空青回头望了一眼老僧，不说话，只是他的脸色苍白。
老僧沉默不语，转身离开。
三十一岁。
寒山寺最有天赋，被老僧寄予厚望的何空青病倒了。
一病不起。
瘫在床上，查不出任何病因，但时日不多。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北方，靠在病床上，喝着其他僧人熬制的米粥。
“你还想那些人吗？”
这是老僧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
何空青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说想。
也没有像第二次那样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