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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姬,我们快回去吧。”

眼见人群越来越激动,护在梁婠身前的白露,扭头看过来。

这般情形的确不该再逗留。

梁婠点头,快步朝护卫推开的人墙缺口处去。

似乎发现她的意图,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

众人纷纷往缺口处涌,要堵住她的去路。

场面一度混乱,官员女眷们何曾见过这么可怕的民怨,惊惧交加之中,根本来不及收拾,抱着头匆匆忙忙就往马车、犊车跟前跑,生怕再晚一点儿,就被疯魔的人拉去泄愤。

梁婠已是进退维艰。

看着状如疯兽的人群,简直要将她生吞活剥。

“何人在闹事?!”

人群后一声爆喝,猛如一记惊雷。

紧接着,伴随着整齐的铁甲与兵器声,有大量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王庭樾首当其冲,扒开人群,大步走过来。

眼看被寒光闪闪的冷刃包围,鼎沸的人群,势头一弱再弱,渐渐熄了火。

“大人,”有小将上前,抱拳请示,“抓住几个带头的,要如何处置?”

“凌迟处死。”

随之而来的脚步,不紧不慢。

清清冷冷,一字一句,比数九寒天的冰雪,还要彻骨。

王庭樾立刻看向梁婠。

他方才是说立即斩首,可也不过是为了示威恐吓,他们既不是作奸犯科,又不是穷凶极恶,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无辜难民。

如何实施如此残酷的刑罚?

实在罪不至此!

梁婠望着投来的目光,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劝劝陆修。

她低下头,断开相交的视线,抿着唇,未置一词。

王庭樾蹙起眉,心里沉甸甸的。

陆修慢慢走上前,抬起眼,唇边似乎携着一丝笑:“怎么?吾先前所说,尔等皆没听懂?”

王庭樾一众躬身:“末将不敢。”

陆修不置可否。

王庭樾望一眼垂头不语的梁婠,只得挥手让人将挑事者带走。

冷寂的场面,发出哀嚎。

“为什么杀我,我说错了什么,犯了什么错!放开——”

“她是妖女,你不杀她,杀我们?我们是良民!”

……

挣扎的人,撕心裂肺;噤声的人,敢怒不敢言。

梁婠静静瞧着叫喊的人,没有表情。

陆修眼睫轻垂,低低一笑,若明珠骤显光华,惊艳夺目。

他手拢在袖子里,声音懒懒的:“为何?你是有补天济世之才,还是有利物济人之德?你胸无长物、愚昧无知,除了浪费米粮,活着有何用?”

“如今还敢犯上作乱!吾如何杀不得你!”

他瞟一眼王庭樾,极为冷漠:“若再有人生事,同诛。”

说罢,再不看人群一眼,完全目无下尘、冷血无情。

“是。”王庭樾沉声应道。

陆修转过脸,只对梁婠道:“我们回去。”

梁婠点头,跟着他离开,刻意忽视那道想要看穿她的目光。

马车里。

梁婠坐在窗前,眼睛望着远方,心知流言之事,并未解决,仍是隐患。

“坐近些。”

抬眸,一只手伸到面前。

梁婠握住,坐到他旁边。

陆修替她理了理鬓发,“为何没劝我?”

梁婠暗自吃惊,王庭樾只是看了她几眼,陆修竟然……

坦言道:“夫主并非感情用事之人。”

梁婠道:“今日若不死上他们几个,只怕过不了几日,死得就是所有人。收容难民、救灾治灾,本就是因曹相死荐,才得以实施。他若知道难民患时疫、还动乱,为保证皇宫安全,必会下令悉数坑杀。”

“不然,他为何突然让你来此巡视?”

陆修笑。

梁婠停了停,还是诚实道:“按夫主的意思,他们在你眼里不仅无用,还是负累,他若选择坑杀,你定不会阻拦。”

陆修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梁婠靠着他,指尖绕上他的袖子,“夫主骨子里,并没什么不同。”

陆修抬起她的脸,“何意?”

梁婠对上黑眸,道:“我若说前世见过你,夫主信吗?”

狭长的目微阖,定定瞧着她。

同乐馆那一夜,她满心满眼的仇恨,他看得很清楚,曾以为她因失身,才杀张适,可她分明是完璧。但恐惧、抵触亲密之事,又非佯装,她夜夜噩梦缠身,梦呓低泣,亦是实情。

仇恨崔皓王素,尚可以理解,可那人又是为何,还千方百计想杀他,甬道上她望着那人的眼神,恨意只会更甚。

还有极往知来……

梁婠瞧他不语,笑道:“我是说笑的。”

陆修忽地扬唇:“或许,卿还真是妖孽。”

梁婠点头,乐不可支:“那夫主可要当心,夫所欲,妾已给予,妾所欲……”

陆修叹着气将她搂紧:“无妨。”

梁婠贴上他的心口,仍是笑。

自那日起,真就不必再去施粥。

陆修如实上报疫情一事,果真引得皇帝心惊,朝堂上一连多日,亦是各持己见,几厢拉扯、争辩,谁也说服不了谁,皇帝心生厌烦,更是起了杀心。

经过数日观察,念在发病者较少,疫情尚不至于失控,又见新规划的难民居舍,规模形同常住人口,管理分工井然有序,便同意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城外出现病患,未免将疫症传进城内,皇帝下令严格盘查出入城门者,一旦发现可疑患者,必须强行拉至城外医治点,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贵胄,无一例外。

一时间,晋邺城内各家各户,大门紧闭,非必要,皆不敢随意出入,生怕被强行拉走。

昔日热闹繁华的都城,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除了药店、医馆、粮铺,其他商铺几乎无人问津。

宋檀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梁婠瞧着宋檀的信,字里行间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为保险起见,他们现在联系,都靠书信。

陆修才洗漱完,就看到梁婠坐在榻上,抱着信,边看边笑。

“又是宋檀?”

梁婠笑着收起信,放去一边:“他现在倒是热衷于做生意。”

陆修沉默着,只坐在榻上等她。

梁婠敛了笑,他这般正襟危坐,很奇怪:“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陆修轻轻点头,伸手将她拉到身侧。

说有话,却又不开口,只是瞧着她。

梁婠被他看得紧张:“到底是何事?”

陆修将她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轻轻的:“婠婠,等我回来,给我生个孩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