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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做什么!”

刀尖几欲刺破皮肤的一瞬,曹鹿云腕上一痛,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摔了过去。

太师冷脸沉声,侍卫长夺下利刃便垂头退至一侧。

门外的人无不是惶恐跪在地上,鸦默雀静。

太师对着一旁冷漠的人怒道:“我要不拦着,你就看着她死?”

陆修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

行动即态度。

众人更怕了,太师从不曾对大司马发火。

里里外外的人,除曹鹿云伏在地上抽泣,再不闻其它。

良久,太师疲惫叹口气。

“相府这几日她是回不去了。”

伏地抽泣的人眼泪也顾不得擦,勉励稳住气息:“可是父兄出事了?”

“军中哗变,此事牵连甚广,”太师看一眼陆修,“让她先搬去东阁。”

陆修没表情,沉默。

曹鹿云爬起身,不由自主颤着:“太师,我父兄——”

“此事非你能干预,”太师又道,“曹娘子,全则必缺,极则必反。”

继而转向门口跪地一众人。

“你们好生照料,若再有闪失,上面伺候不好,那就下去伺候。”

下……去伺候?

众人垂着头,心肝俱颤。

这是拿众人性命要挟她。

曹鹿云挂着泪,僵僵站在原地。

陆修随太师一道出去。

院落里,点点灯火,恻恻寒风。

“你可知一旦我——”太师叹着气,没好气瞥一眼身侧人,“有时我也分不清,你这性子究竟像他们谁了?”

陆修依旧不语。

如果可以,谁他都不愿意像!

“罢了,”太师摇头独自往前走着,“你们一个个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

陆修默然。

半晌,有轻飘飘的声音。

“阿翁可曾……劝过他?”

身影微微一顿,终究继续前行,只余风声。

屋内灯火摇曳。

梁婠坐在案几前,单手托腮,无意识地用挑灯簪子,来回拨弄灯芯。

待听到响动,再一抬眼,陆修裹了层寒霜似的,是真的寒霜。

“这是在外头站了多久?”

梁婠抓起一旁的裘皮,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从他身上带进来的森森冷气。

她用裘皮将人裹住,又看了眼冻红的耳朵。

“是又出什么事了?”

陆修没有出声,只双眼静静盯着她。

梁婠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帮他捂耳朵,冷冰冰的。

“以后穿厚点再去站着。”

口气有些不善。

那天淋雪她没事,他倒是真的又发热了。

他一病,她还得照顾,烦得很!

陆修笑微微地点头,“好。”

每次看到这种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想要收回手,可惜在动作前,被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伴随而来的是更为冰凉的唇。

梁婠闭着眼,好像在吃一块冰。

晚膳并未吃几口,夜又深了,梁婠便将一直温着的豆粥给他盛了一碗,伴几样点心和小菜。

梁婠看他:“她搬去东阁也好。”

曹鹿云或许只一门心思当大司马夫人,可身边到底还跟着相府的人,人多嘴杂,难免会因看到什么,再有意无意地说出去,那招来的祸患可就非同小可。

同在一个院子,多少会叫人不放心。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严惩那几个饶舌的仆妇。

陆修瞧她一眼,欲言又止。

只道:“她不能回相府,是因为军中哗变,曹峻涉及到此事,只怕相府这次——”

“哗变?”

梁婠大为意外,前世倒是没出现这事,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曹氏也因污蔑王素……

梁婠疑惑:“因何而起?”

陆修挑眉看她一眼,淡淡道:“军饷不继。”

梁婠蹙紧眉头,高潜虽残暴,但目前国库尚不至于亏空至此,这军饷不继,应不排除有人贪污克扣,曹峻禀性正直,定不会的,其他人未可知,但也或许是有人故意——

莫非陆修如此抗拒与曹氏联姻,就是因为知道曹氏会有今天?

梁婠想了想,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还不等她看过去,便听旁边人哼笑一声。

“不是我。”

倒是直白干脆。

如此,梁婠来了兴趣,抬眸瞧他,“莫非你知道是谁?”

陆修默了默:“除了我,应该还有别人,只是我并不清楚对方身份。”

这北边还真是不遗余力。

梁婠偏头再看一眼身侧之人,默默感慨,谁又能想到南齐的大司马竟会是北周的人,不对,他现在还一身事二主,只能算是中立……

陆修:“此事未必是那边所为。”

梁婠点头:“这边内斗严重。”

南齐政权自先皇那一代起,便处于混乱和分裂之中,被各种朋党势力所操纵。

高潜登基后,太后垂帘听政长达近十年,陆氏、王氏、娄氏、曹氏等一众趁机插手政治,致使权力更加分散。

如此内斗内耗,对大齐并非好事。

长期高压控制之下,高潜极力想摆脱太后。

再加上高浥是皇子中最有力的劲敌,又有娄氏和皇族人支持。

高潜自然多疑且暴虐。

想摆脱陆氏,却又不敢轻信旁人,只能将目标锁定在尚未掌权的陆修身上。

他又如何会想到,精挑细选的陆修,会将他彻底变成傀儡?

陆修放下手中的碗,看她:“哪里都一样。”

但凡涉及皇权,哪有不争斗的?

梁婠不是不懂。

“你最终还是要选择一方,不然哪边都不会容你。”

说完,偷偷瞧他。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若肯选北周,那么她也可以……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陆修对陆氏并未有什么恨意。

难道陆氏养育了他,他就能放下仇恨?

元少虞又是以何种心情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

不对,陆修七岁时,元少虞才政变失败而死。

七年前就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太师,这是一早就打算赴死?

这太师也真不怕养虎为患?

梁婠叹息。

可惜,元少虞这般费尽心机隐瞒陆修的存在,却还是被北周察觉,且又走了他的老路……

这么一想,前世陆修在齐大权独揽,也算摆脱了北周控制。

梁婠眼皮微抬,“你真是个危险的人!”

陆修淡笑将她拥住:“你不也一样?”

梁婠靠在他怀里,是啊,他们俩,一个要弑君,一个是细作,怎么不算危险呢?

她微微仰头瞧他,或许元少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