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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我在人间那几年 > 第116章 朝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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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是用人命在供养傀儡?”谢怀玉有些难以置信,孔雀是朱凰的女儿,因为爱屋及乌,他一直觉得空青也该是个好孩子。

“与其说是傀儡,不如说她是在养血尸,棉棉那具身体,惨死时怨气冲天,又曾生过神骨,实在是上好的炼尸材料。”

“她炼尸做什么?”谢怀玉实在想不通,空青有百里长情和卫如戈照拂,背后还有长扬宗,为何要走炼尸这样的歪门邪道。

“登天路坍塌,寻常的道途登不上神界,不然巫咸人也不用费尽心思造神。”路舟雪扔了张坠火符点燃了地上的皮囊,“炼尸,或与登天有关。”

“成神啊,九重天上的风景当真就这么吸引人么?”萧风灼道,他属于半路走了狗屎运,萧月珩毁了登天路,他捡上任妖祖堕天的漏,机缘巧合之下得以成神。

金銮殿上的位置他坐过,九重天上的风光他也见了,许是这些东西来得都太容易,他并不觉得痛快,他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所以任由戚南阔剖了妖丹。

戚南阔成了妖王,妖族至高无上的王,他也不痛快。再说不周山上的其他仙神,夏禹川也好,柳妆玉也罢,他们脸上似乎也从未出现过满意,所以萧风灼不懂,巫咸人为何如此执着成神?

“朝闻道,夕死可矣。问鼎道途本身,就足够叫人竭尽全力了。”路舟雪给出了萧风灼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厌恶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巫咸人,却比谁都懂得他们的心思,“变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倒是不像你。”萧风灼有些意外于路舟雪的回答,两百年前他们交谈时,他们尚且还志同道合,谁料想如今后者的回答,与当年却是截然不同的了。

“阿灼的观念,倒是同萧月珩很像。”路舟雪与萧月珩从来都是理念相悖的对手,也就是历劫时失去自我,才会莫名生了情思,连带着观念也跟着偏了,变得跟萧月珩一样,不求大道,反而拘泥儿女情长。

如今魂归旧身,找回了从前的记忆,被萧月珩带歪了的观念也跟着正了回去,仍旧是那个一心追求大道青君,倒是与萧风灼的理想背道而驰了。

“是么。”萧风灼笑了笑,只是情绪明显不高了,骤然同路舟雪话不投机,他有些沮丧,但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略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棉棉,走吧,先从这出去,然后再慢慢查孔雀的事。”

“好。”路舟雪没觉察出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三人相顾无言地沿着城中的街巷往西走。

几张冥纸被风裹挟着吹到了三人脚边,香烛纸马焚烧的烟火气紧跟着就扑面而来,城里的忽然亮起了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绵延进了黑暗深处,凄凄惨惨的哀歌也唱起来了,游街的车马从黑暗的那头驶来。

涂了白面的无常鬼手里舞着绑了白络子的哭丧棒,眯着一双三白吊梢眼,在纸扎的车马前跳神,喧嚷的唢呐声没了人间的热闹,反而越发衬出三分阴冷。

车马浩浩荡荡地从三人面前过去,架子上点了猩红眼珠的纸人眼珠子乌溜溜地转来转去,忽然定定地落在了下头的三人身上:“生人?”

纸人歪了歪头,前进的车马停了下来,它从车架上下来,它是仿照王公贵族的模样扎的,纸做的衣衫染得大红大绿,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煞是好看,发间更是簪了满头的珠钗,虽也是纸做的,可瞧着也都亮晶晶的,贵气逼人。

纸人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它先瞧上了唇红齿白的萧风灼,纸扎的手上尖利的指甲朝他的脸上戳了过去,萧风灼偏头躲了躲,它却是怪腔怪调地笑起来:“好俊俏的小郎君,可有婚娶?”

纸人话问得客气,动作却很是失礼地在萧风灼身上嗅来嗅去,一边不信邪地呢喃:“不对,不对……”

打扮更加素净的纸人侍女同样怪腔怪调地问:“公主,您在找什么?”

“本宫分明闻见了血气……”公主神经质地抽了抽鼻子,血红的眼珠仿佛要流出血来,“一定有生人,找,给我找!”

后半句话陡然凄厉,把萧风灼吓了一跳,猫耳朵都立了起来。

纸人说完,眼珠子又转回来:“血气,似乎是从小郎君身上来的。”

纸人说着朝萧风灼的脖颈凑了过去,张开的鲜红嘴巴里赫然是一口尖利的牙齿,若是叫它咬上一口,少不得要掉下一块肉来。

谢怀玉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叫纸人嗅出自己身上的血气。

“轰——”腾起的火焰带动空气流动,吹起了萧风灼的头发,火舌顺着纸人华丽的裙袂开始吞噬,渐渐蔓延向纸人的全身,纸人顿时惨叫起来,声音尖利的不像话:“裙子!本宫的裙子!”

侍女想要扑火,奈何它们纸扎的手也扛不住烈火燃烧,反倒引火烧身,也跟着燃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将几个纸人烧成了一堆灰,谢怀玉呆呆地看着路舟雪指尖捏着的坠火符,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萧风灼亦是瞪大了眼睛,惊愕极了:“棉棉,你就把它们烧了?”

“不可以吗?”路舟雪反问,语气是那么无辜,那么理所应当,“纸扎的,烧得很旺呢。”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萧风灼有些苦恼,他指了指旁边纸扎的车马,又指了指方才的纸人剩下的灰烬道,“这纸扎的公主出嫁是中元节的极品,你把公主烧了,一会儿怕是要绑了你去当公主。”

萧风灼话音才落,三人便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他面色微变,道了句“不好”,干脆一脚踢翻了停着了车马,扛起路舟雪往人群里跑了。

瞬间脑袋朝下仪态全无的路舟雪缓缓瞪大了眼睛,而后有些羞恼地捶了捶萧风灼的腰:“阿灼!”

“棉棉,男人的腰别乱碰。”萧风灼扛着路舟雪一边往人群里钻,一边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安静,“乖一点,仔细把你摔了。”

来来往往本不理会他们的人群一瞬间都活了一般,在他们闯过去后还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的,被踢翻了的车马旁更是围了一圈人,手忙脚乱地把车马扶了起来,扶起来一看,怎么公主还没有了呢?

众人这才纷纷想起方才莽莽撞撞跑过去的两个混小子,是了是了,那两个混账不仅打翻了车马,还烧掉了祭祀用的公主,鬼王殿下没了祭祀的新娘,可不是要生气的。

还不快把那两个祸害抓回来,人头放到鬼王的邻座下赎罪?

被两个人同时遗忘的谢怀玉看着他俩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背影,站在原地傻眼了:“哈?”

萧风灼扛着路舟雪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地逃窜,所过之地人仰马翻。

“哪里来的混球,这样莽撞?”被撞得一个踉跄的路人指着二人的背影骂骂咧咧。

“让开,让开!抓捕逃犯,闲人避让!”路人才刚刚站稳,又被紧跟着那两人来的捕快往旁边一推,终于摔在了地上,手里抱着将要去河里放的灯掉了一地,热闹却秩序井然的街市转瞬间闹成了一锅粥。

萧风灼兔子似的,牵着路舟雪的手跑了一会儿,很快就甩掉了身后追着的捕快,两人藏在巷子转角的阴影里,萧风灼把路舟雪放下来,杵着膝盖喘了口气,不想下一秒头上的猫耳朵就被揪住了。

“棉棉别揪,痛。”萧风灼抬手捂着耳朵,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路舟雪,只是他身量实在高,此时被揪住了耳朵直不起身来,还真有些逆来顺受的意味。

路舟雪被他的眼神看得差点就要心软,可是一想到自己被那么丢人地被扛了一路,又勉强硬起心肠,沉着语气问道:“现在知道痛了,方才我让你放我下来为什么不放?”还打他屁股。

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说,但耳根子悄悄红了,萧风灼鬼精鬼精的,眼睛一瞟就瞧见了,然后欠兮兮地笑起来,也不捂耳朵,就那么直起身朝路舟雪颈窝凑了过去。

路舟雪唯恐揪痛了他,便下意识松了手。

萧风灼脑袋埋在路舟雪颈窝里蹭来蹭去的,头顶耳朵上的猫小刷子似的扫着后者的下颌,他刚刚剧烈运动完,嗓音有些低哑:“棉棉,我好累呀,让我歇会儿。”

“我让你扛我的?”路舟雪话说得冷硬,却不自觉地调整了站姿,让萧风灼能靠得舒服些。

“是我想扛。”萧风灼长虫似的又在路舟雪身上扭了扭,感觉到后者有意让他靠着,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可惜偏偏又要嘴欠,“棉棉什么时候也会口是心非了?”

“你起开,蹭我一身臭汗。”路舟雪抿了抿唇,戳着萧风灼的脑门把人从肩膀上推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好大一个脑袋,重死了。”

“我才不臭呢。”萧风灼耸了耸鼻子,动作做出来像只小狗,偏偏一抬头,对着路舟雪就吐出一声柔软的猫叫,眼睛也亮晶晶的,当真像只委屈巴巴的鸳鸯眼小猫。

路舟雪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罪恶感达到了顶峰,他在想他都做了什么啊,怎么能嫌弃小猫呢?只是他的愧疚感还没持续多久,萧风灼这货自己就装不下去了。

“棉棉,我们买糖人吃去。”萧风灼说完就高高兴兴地拉着路舟雪找外头卖糖的老人买吃食去了,此时街上的骚乱还未完全平息,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没有一点被追捕的自觉,大摇大摆地就出来了。

“你有钱?”路舟雪瞟他一眼,这不死城里流通的货币很是奇怪,他们二人显然是没有的。

“没有,但问题不大。”萧风灼一脸淡定。

“老人家,糖人怎么卖的?”萧风灼几张皮相来回换,一张赛一张地俊俏,嘴巴又甜,三言两语哄得买糖的老人家眉开眼笑,路舟雪抱臂站在阴影里等待,不多时就见前者手里拿着一支糖人回来了。

“棉棉,吃吧。”萧风灼眉眼弯弯地把手里的糖人往路舟雪面前递了递。

路舟雪没接,抬眸瞧他一眼,而后道:“你方才同那老翁开口说话了。”

从先前纸人的反应来看,他们身上生人的血气会引起注意确有其事,但方才萧风灼跑了一阵,出了一身汗,去跟老翁买东西时也没有刻意掩饰,却并未引起怀疑,可见是有猫腻的。

“你掩盖了身上的血气?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死物?”路舟雪语气很平静,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方才萧风灼扛着他跑的缘故,萧风灼自己不存在什么血气外泄的问题,防的是他被怀疑。

“是,棉棉很聪明。”萧风灼坦然承认了,他把手里的糖人往路舟雪面前送了送,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怎么回事?是不是跟空青剔了你尸首有关?”路舟雪有点着急,他担心是孔雀的缘故害得萧风灼成了这般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是,没事儿的,我一直都这样,别乱想。”萧风灼本想敷衍过去,奈何路舟雪不为所动,硬是要他给出一个说法,在后者严厉的眼光下,他捏了捏鼻子,只得乖乖解释道,

“我原本不是猫妖,死了之后误食大妖的妖丹成了半妖,轮回道的那些鬼仙不收我,就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的了,也就是在鬼物眼里看着是个死的,其他跟活物也没什么区别,真的。”

像是为了论证自己话的可信度,萧风灼说着还拉开衣襟,抓着路舟雪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你摸,热的吧?”

手底下的肌肉纹理分明,带着灼热的温度,蓬勃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像是抵着手心在跳,路舟雪被烫到一般缩了缩指头,偏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仓皇的缩回手,只闷闷地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你这是,害羞了?”